次日,趙祺果真來了。周紹北在前院見他,談了幾句,便覺得書香門第的孩子果真不一樣,舉止雅正端方,說話如溪水般涓涓潤朗。
隨即引他去正院見夫人,同樣是儒雅大方,應對自如,他一向斯文俊秀,家世學問又好,向來往哪裡一站,不說話都能討得長輩們的喜歡。
周夫人自然滿意,只是心底里生出一絲擔憂,想到女兒大咧咧的性子,在腦子裡想像兩人站在一塊兒的樣子,怎麼想都有些……滑稽。
她的背後是一道鏤空雕刻的壁板,隱約有個人影晃動,是周藜坐在後頭。坐是坐不住的,早想走了,所以動來動去,時不時發出些微聲響,惹得周夫人牙有些癢,手也有些癢。
眼看快到正午,周將軍夫婦自然要留趙祺用飯,趙祺也不推脫,大方應下。
一切都平靜順利,順利的有些不真實。
直到趙祺起身去解手的時候,聽到兩個丫鬟在茅房後面躲著偷閒,嚼舌頭聊天。
聊的是周家大小姐小時候的事,不知從哪裡聽來的,說小姐四五歲的時候,為了逃避纏足,爬到房頂上一夜都不肯不下來,最後是老太爺親自上房頂抱下來的,以後誰也沒敢再提給她纏足云云。
聽得趙祺頻頻蹙眉。
回到飯桌上,顧忌禮數,又或是顧忌桌上她的七位兄長,客客氣氣的吃完了這頓飯。
作者有話說:
第56章、行兇
趙府後宅,趙家太太指著兒子罵了半個多時辰,才喝了口茶順了氣。
趙祺站在堂中,一言不發的盯著地板。
趙太太看著格外來氣,隨手抄了一隻橘子砸過去:「我怎麼生出你這樣的犟種,這門親事是太子妃親自牽的線,你說不行就不行?」
只聽次子喃喃一句:「儲君久病不愈,太子妃還顧得上說媒呢。」
趙太太實在沒料到,兒子能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來,氣的手腳發麻,罵道:「你要是活膩了,自己去跳護城河,別連累趙家滿門!」
趙祺又成了扎嘴的葫蘆。
趙太太氣的直拍几案,震得桌上的杯盞叮咣亂響,她是世家出身的女兒,極少這般失態。
她說:「國朝沒有哪條律法是要求女子纏足的,販夫走卒、引車賣漿,世上的女子若都纏了足,走不遠跑不動,何以維持生計?你夜以繼日的讀書,學的是哪家的聖賢道理,因為一個女子不去纏足就嫌棄她?」
趙祺擰眉囁嚅:「可官宦人家的女子哪有不纏足的?女子纏足,就像男子讀書一樣,哪有什麼道理可講呀?」
趙侍郎散衙回府,遠遠就聽見母子倆起了爭執,進屋先斥責了次子幾句,又問緣由。
「問你兒子。」趙太太一句多的話也不想說。
趙侍郎轉而看向趙祺。
趙祺說明了來龍去脈,趙侍郎怔了怔,淺笑道:「周紹北是世襲軍戶,卻也是讀過書考過武舉的儒將,怎麼這般教養女兒?」
趙太太不可思議的看著丈夫,片刻她回想起來,府里有兩個姨娘,一個姓梁,一個姓褚,褚姨娘進門的第二天,趙侍郎曾滿面春風的對她說過:「褚氏比梁氏的腳足足小了一寸。」
那年次子不到十歲,一字不落的聽到了耳朵里,趙太太覺得不好,當即打發次子出去,後來丈夫有沒有再說過類似的話,她也記不清了,若是在前院裡說的,她也不會知道。
可算知道源頭在什麼地方了。
當著兒子下人,趙太太不敢罵丈夫,一口氣堵在胸口,當晚就病了。
縱使母親病了,趙祺侍疾的時候,仍不肯鬆口。趙太太讓趙侍郎管他,趙侍郎叫來次子,對他說:「娶妻娶賢,你真正喜歡什麼樣的,日後再納進門來,她還能有什麼二話不成?」
趙祺反問:「您怎麼知道她沒二話?」
趙侍郎笑道:「家裡又不會短了她的吃穿,你母親寬厚,也不會委屈了她,能有什麼二話?」
趙祺想了想,搖頭道:「我不是想納妾,只是不想被人嘲笑娶一個大腳婆。」
趙侍郎說了句:「既如此,就隨你吧。」
說白了,東宮病了兩年無法入朝,趙侍郎並不會因為太子妃一句話,就去強按著兒子的頭拜堂成親,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他喜歡小腳女子,在外從不宣之於口,心裡卻引以為雅。
趙太太被他們父子氣的連連咳嗽,一怒之下全攆了出去。
男人滿口「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聖賢道理,卻總是輕而易舉的將「不欲」施與女人,哪怕是他們的母親、姐妹、女兒。
話說到這個地步,趙太太竟也不想讓人家好好的姑娘嫁進這火坑裡來了。
……
年關底下,朝廷即將對周紹北有的任命,也就是說,一家人終於可以齊齊整整的留京過年了。
年前各衙門掛印,未了的事,未吵完的架,都要留著出了年關再去煩惱。周府是武官,與其他各府來往不多,只因與趙侍郎家在談婚論嫁,才難得走動一番。誰知趙家太太竟上門,婉言推拒了這門親事。
原因是趙家老太太入冬後就纏綿病榻,反反覆覆總也不好,趙祺發願要齋戒三年,日日為祖母誦經祈福,怕時間太久耽擱了周藜。
待送走了趙家太太,周夫人氣的摔碎了一隻鬥彩瓶子。
她想不明白,如果趙家一開始就不同意這門婚事,大可不必讓趙祺登門,登了門,一切都順順利利的,為什麼又突然反悔?他們周家是什麼駭人的火坑不成?為了退掉這門婚事,就差皈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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