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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狡诈(第1页)

雷常鸣到达茨州百里外的山地,天下起了小雨。他没有贸然进军,而是据地休息,开始安营扎寨。

“这是要打持久战的意思,”澹台虎蹲在草丛里,看着下边,“他把队伍拖这么长,叫人根本看不出有多少兵马。”

“但是他们把灶起得密密麻麻,我看着就怕。”丁桃在雷常鸣驻兵的地方画了个圈,“我去沿途的镇子打探消息,都说他此次带的人确实有四万多,他们路上把靠近茨州这片的流匪都吃掉了。”

“真假掺半才能让人无法辨析,”萧驰野起身,拨开带水的枝叶,“他若是真的有那么多人,何必再继续招降纳叛一支要打仗的队伍,最怕的就是临时填充,那会被迫打乱军士之间一直以来的配合,让一股狼虎之师变成乌合之众。”

“我也是这么猜测的,”澹台虎随着萧驰野走出林子,“他越是想要别人知道他有四万人,实际上就越是心虚。主子,他是在怕我们。”

萧驰野在小雨里脱掉了披风,扔给后边的丁桃。他一边挂着刀,一边看着澹台虎,说“他若是害怕,就不会来了。他这是借势恐吓,看咱们是阒都出来的,想要吓唬我们。”

南林猎场没有打起来,那是戚竹音带着启东守备军压下去的叛乱,明面上看着跟萧驰野没有关系。禁军从前在阒都叫八大营看得低,像是废了,这几年虽然接管了阒都巡防,但那都是权力更迭下的替换。他们没有打过像样的仗,他们和萧驰野一起,被雷常鸣看作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

“他轻敌,那是我们的优势,但我们自己若是也跟着轻敌,那就是活该挨打。雷常鸣不是普通人,他在中博东南方能称一霸,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萧驰野翻身上了马,拎着缰绳说,“澹台虎,六年前你从灯州逃到了阒都,现如今我们已经回来了,我问你,你还记不记得你带着兵马入户禁军时我说过的话”

澹台虎眼睛上落了雨,他仰头看着萧驰野,说“卑职一刻都不敢忘,主子说国耻犹未雪,家仇尚未报”

“不错,”萧驰野勒马抬眸,看着雨里乌压压的人头,沉声说,“边沙人在中博屠掉了几座城,离北铁骑和启东守备军打跑了他们,可这仇报了吗这对于边沙骑兵而言不过是跑了场消遣的马阒都里怎么传的他们说宁做一条狗,不为中博郎中博在屠刀下受的耻辱,如今能拱手让给别人去洗吗我们彻夜不休地驰骋在梦里,此刻雷常鸣就是挡住你我的阻碍,跟边沙骑兵再战的机会就在眼前要输吗”

胜败乃兵家常事,但是没有一支军队情愿永远地输下去。这六年里,他们从一盘散沙的蜂营蚁队变成了训练有素的坚甲利兵,禁军就好比是萧驰野的侧影,他们一起被埋进了金色的尘沙里,成为大周数万雄师夹缝里不值一提的蝼蚁。过去别人怎样形容他们都可以,顶着废物的骂名都可以,他们终将从砂砾里露出锋刃。

劲风霍然吹展了旗帜,澹台虎紧抿着唇线,声说“要赢。”

雨声倏地转为急促。

澹台虎粗鲁地擦着眼睛,在背后逐渐形成浪潮的喊声里嘶哑地说道“要赢”

要赢

从这一场开始,直到战死的那一刻,要赢就必须成为禁军的唯一的念想。他们面对着成名已久的前辈,他们要拔刀亮剑,要策马狼奔,要去一个一个击败阻挡在身前的所有人他们只能赢离北铁骑可以输,启东守备军可以输,甚至是雷常鸣的军队都可以输,但是禁军和萧驰野不可以。他们挣脱了束缚的同时也离开了支撑,他们如果不能赢,就只能死。

萧驰野掉转马头,擦掉了下巴上的雨水,像是嗅见了血肉味的狼。他拔出那把象征贪婪与狠厉的刀,对身后的狼群说“该我们进食了。”

雨水“噼啪”地砸破了水面。

雷常鸣听说茨州的特使到了,他在帐内接见了对方。

“成峰先生,”雷常鸣高居虎座,着着披风打量孔岭,“有些日子没见了嘛。”

孔岭行礼,说“大当家过去常来咱们茨州,都是老相识了,怎么这次这样大动干戈”

雷常鸣意外地不是个莽夫,他满是伤疤的双臂间没有任何装饰,衣着朴实,佩刀的刀把已经被磨出了痕迹。猛然看过去,他与中博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普通百姓没有差别。他没有念过书,身上有着一股常年混迹江湖的匪气,但那似乎只是伪装,因为他相当敏锐。

雷常鸣没有与孔岭虚与委蛇,他第二眼就盯住了沈泽川,咧嘴一笑,说“既然都是老相识,吃杯酒的事情,成峰先生怎么还带着锦衣卫呢”

孔岭神色自如,说“大当家重兵压城,不就是想要见一见侯爷与沈同知吗现如今我斗胆替两位相互引荐。同知大人,这位就是名震中博六州的雷常鸣雷大当家,是端、敦两州的天王老子。大当家,这位便是阒都亲自破例提拔,位列天子近臣的沈泽川沈同知。”

“久仰大名,”雷常鸣像是有点兴趣,他说,“沈泽川啊,你就是沈泽川嘛。听说韩丞设计闭城围剿,你一个人就杀掉了他仅剩的精锐之师,刀刀毙命,快不见影。你如今跟着萧驰野,不往离北走,怎么反倒跟周桂他们混在一起他一个规规矩矩的州府,装不下你这样的杀神吧。”

“我也是个规矩的人,”沈泽川微抬右手,露出侧腰,“我来见雷大当家,可是连刀都没有带。”

雷常鸣抬手挥退因为沈泽川的动作而逼近的侍卫,指了指沈泽川,说“你见天子都不卸刀,见我却做得这样尽心。”他哈哈一笑,声如洪钟,大声说,“难道我比天子还尊贵”

“如今太后主政,朝纲不振,早已没有天子一说。”沈泽川微笑,“大当家英雄盖世,我自然需要这样恪守礼数。”

“你们在阒都里待久的人,讲话都好听。”雷常鸣靠着虎座,把盘里的番薯掰开,吃了两口,说,“你直说吧,你见我干什么”

“我今日来到大当家的帐下,一是专程拜访,二是愿意与大当家谈谈日后。”沈泽川说着端详帐篷,说,“大当家在此安营扎寨到底不是长久之策,禁军若是迟迟不来,大当家难道还要日日等候”

“你比我了解萧驰野,”雷常鸣几口吃完了番薯,“他爹和他大哥都是名将,他自己能差到哪里去我等他来跟我谈。茨州就这么大点地方,我甚至不用找,也能猜到他藏在哪里。他占据茨州不走,我就没法进去嘛这事总要解决不是我等他,我不着急。”

“他的两万禁军精于骑射,在马上的能耐不亚于离北铁骑。现在与他打起来,对大当家反而不妙。”沈泽川见那些侍卫又要动,便先笑了,说,“他在城内,有茨州粮仓作为支撑。大当家在城外,只能靠后方粮草支撑。四万人一日的花销就是个骇人的数目,这场仗拖得越久,大当家亏得越多。这笔账,想必大当家比我更明白。”

“那又如何我耗得起。禁军不行吧茨州的粮萧驰野不能吃一辈子,离北王还在离北打仗呢,萧驰野着急回家啊。时间拖得越久,我只是亏钱,但是萧驰野却要亏命。他反了,可是启东守备军没有,戚竹音带着人赶到这里只需要半个月的时间,到时候离北铁骑前来支援就会陷入两头焦虑。戚竹音可不比边沙骑兵好打,这娘们什么本事,你们常打交道的最清楚,她连边沙王座都敢烧,打一个茨州根本不在话下,萧驰野敢吗”雷常鸣抹了嘴,笑得随意,眼神冷静,“萧驰野配吗”

沈泽川露出遗憾之色,说“大当家后备粮草如果真的这么充足,那我今日就不必再与大当家多说了。实不相瞒,我正是因为担心戚大帅随时会到,所以才想来跟大当家谈桩生意。”

孔岭微微色变,紧着沈泽川走了两步,说“同知,我们事先没有”

“你要跟我谈什么生意”雷常鸣打断了孔岭的话。

沈泽川说“萧驰野若是能够顺利通过茨州,那就是皆大欢喜,但是大当家既然率兵前来,他那两万禁军就不再是我的唯一选择。我想与大当家谈的正是粮草生意,我手头还有两百万银子,愿意投给大当家,用作这一仗的粮草消耗。但作为交换,大当家日后入朝为官,必须在韩丞面前保我一命。”

孔岭惊愕地说“沈泽川你怎可诈我们那两百万银子,不是说好了要给茨州用作守备军重建吗”

“我只是说愿意,”沈泽川微侧头,对孔岭诚恳地说,“可没有说一定。”

孔岭一把拉住沈泽川的袖子,说“你骗我们你这奸诈竖子”

雷常鸣又笑起来,他撑着膝头,说“真话假话沈泽川,你要是真有那么多银子,还能让禁军一路啃着泥巴逃命么你们该不是在设计骗我吧。”

孔岭哪里还听得进去,他面上涨得通红,胡子颤抖,对沈泽川不可置信地说“你那一段慷慨陈词,也是假的你你用中博血难来骗我们做局,你还是个人吗”

“人各有志啊,”沈泽川懒散一笑,“茨州与禁军已经是瓮中之鳖,我另寻新主也是情理之中。成峰先生,你最明白的。”

“你如果真的拿得出两百万银子,”雷常鸣仍然稳坐不动,说,“再助我救出韩靳,韩丞那里,我就替你保了。”

“我已经叫人带了些白银来,”沈泽川说,“大当家看这样算不算诚意”请牢记收藏,&1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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