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公眼底的怒意,顿时变成了欢喜。
我看得出来,他一直是希望顾知微休了我的,毕竟如今的宁国公世子与过往截然不同。他过去的儿子就是个成日里惹是生非的混蛋,现在的儿子不仅不给他惹是生非,还让他脸上有光,还时常帮着他出主意。
如今在宁国公的眼里,他的这个儿子便是配公主也是绰绰有余,若是能休了我,让他的儿子重新娶个高门贵女,他自然是很愿意的。
彼时,他嘴角抑制不住的笑意,脸上却在故作严肃,假装不大愿意的又问了我一遍,“你说的可是真的?倘若我儿将你休妻,你不会一哭二闹三上吊……”
“父亲,你在说什么呢?”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旁边的顾知微却很快就看出了我的心思。
他大步走到我前面,一副与我鹣鲽情深的样子,皱眉喊宁国公道,“父亲,我已说了,娘子并非有意。”
“您想想,您儿子我身手如此矫健,能怕了一个砚台?就是十个我也能借助,只是父亲您……”话说到这里,顾知微满脸支支吾吾,轻咳嗽了两声,又道,“只是父亲您年岁已大,娘子又向来扔不准,这才造成了这等误
会……”
“您放心,往后我会好好管着她。您就莫要与她计较了,让她跪上四个时辰就行了。如此一来,罚也罚了,也显得您宽厚仁慈不是……”
顾知微一边说着,一边朝我使眼色。
旁边的赵柔见状,赶忙又上来帮衬,笑眯眯道,“父亲,询弟说的是啊,他那般的身手,府里的武丁一齐上也未必能伤得了他,弟妹这等弱女子,又能将他如何?想必……两个人也就是闹着玩儿罢了……”
“您罚一罚,以示惩戒也就罢了,倒不至于就要将人往死里打,也不至于休妻。”赵柔说着,赶紧又将我扶了起来,对着床上想要反驳的宁国公一阵唉声叹气,“再者啊,我这才与高秀亭和离不久,高秀亭挨打一事许多人也晓得。倘若,询弟这里再休妻,亦或者您将弟妹打成了残废,外头的人该如何多嘴?怕要将我们国公府视为那凶残暴力的草莽之徒了……”
宁国公虽然恨不得打死我,可他却也不会为了打我一顿,就失了国公府的体面。
失一回兴许是靖国侯府的缘故,可若失了两回,外人必会将过错都推诿到了宁国公府。
宁国公咬牙切齿的看着我片刻,最后大手一挥,厉声道,“下去跪着吧!好好反省反省!当真是给惯坏了,闹着玩儿也没你这样的。”
话说完,他干脆闭上了眼睛,完全不想看到我。
我也不想看到他,我更不想看到顾知微。
此刻我都还想扑上去请求宁国公让顾知微休了我,可是看这等阵势,我若是再说话,宁国公恐怕真得打我板子了。
于是我虽万般郁闷,还是没再说什么,老老实实的便往祠堂里去。
祠堂那等地方,平日里奴才不让进,庶出子女也不让进,实在冷情得吓人,白日里跪着的时候还要,天色一黑,我便感觉阴风阵阵。
我都想起身离开了,可眼下才跪了三个半时辰,还有半个时辰呢……
眼看着越来越黑的天色,我不由打了个冷战,抬头对上那整整齐齐的牌位,我心里更是拔凉拔凉的。
咬了咬牙,我干脆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哐,我刚闭上眼,忽然一只手搭在我肩上……
“啊……杜娇娇,你抖什么抖?我能吃了你?”我张嘴正想尖叫,耳边传来男人嘲弄的声音。
顾知微?
我倒吸了口凉气,缓缓睁眼,昏暗的烛光下,只见顾知微一张俊脸紧绷着,眉眼里尽鄙夷。
见我睁眼看他,他眼底里的鄙夷更加明显了,他不紧不慢的将一件厚厚的袍子裹在我身上,轻笑了一声,低低道,“你怕什么呢?你不是胆大包天的么?胆子大的都能袭击自己的夫君了,你还怕鬼呢?”
我当然怕!以前我是不怕的,因为以前我根本不相信有鬼,可是自从顾知微占据了赵询的身体以后,我便觉得那祠堂里全都是鬼。
我白了脸,丝毫没有掩饰,冷哼回他,“自
然是怕的,这世上鬼附身的事那样多,谁晓得这祠堂里有没有蠢蠢欲动的鬼……”
“就是有,也得叫你这混不讲道理的气势给吓回去。”顾知微轻笑,雪白的牙齿微露,轻轻刮了下我的鼻子,然后从旁边的食盒里取出一碗红烧猪蹄儿……
下一刻,浓郁的肉香扑入鼻腔,我不由咽了咽口水。
顾知微见状,笑得更浓烈了,凑到我耳边,带了几分暗哑问我,“饿了?求我……”
“……”他是觉着我会为了一碗红烧猪蹄儿求他?
我跪完了,我自己回去弄吃的不行么?
我现在看到他就来气,若不是为了与他要休书,我何至于伤了宁国公……
现在休书没能要到,我却跪的膝盖疼,又冷又饿,今夜回去准的得了风寒,这一双腿只怕也要疼上十天半个月……
我抿唇,狠狠将脑袋歪到一边,然后闭眼,完全不去理会顾知微。
“杜娇娇,差不多就行了……”顾知微叹了口气,似乎有些不耐烦。
很好,他不耐烦就懒得搭理我,他就得休了我……
于是我把嘴闭得更紧……
顾知微有些恼火了,他哐的将碗放回食盒里,蓦的将我整个人掰过去正对着他,嗤笑问我,“杜娇娇,你是觉着你闹腾一番,我便会休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