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我觉得我不需要什么批准。”
“你当然知道。你不让别人碰你的。”
“你不是别人。你不是生人。”但在她这样说的时候,她明知道,她错了,而他是对的。是她拒绝了他,但她并没有接受其结果。同从奥特罕比来的哈里的相遇燃起了她的欲火,她来找梅尔辛想发泄一下。她告诉自己说,她触摸他只是表达深情厚谊,但这是自欺欺人。她待他的态度犹如他还是她的人,犹如有钱又有闲的贵妇放下一本书又拿起来一样轻易。这么长时间以来,她都不给他触摸她的权利,如今只因为一个肌肉饱满的扶犁青年吻了她,她就想恢复这一特权,当然就错了。
即便如此,她还是期待着梅尔辛能够温情脉脉地指出这一点。可他敌对而粗暴。她若是把对他的友情也像爱情一样抛却呢?泪水涌进了她的眼睛。她转身离开他,向梯子走回去。
她发现往上爬梯子太困难了。这是个令人疲惫的活动,何况
她又没了力气呢。她中途停下来歇口气,并且往下看。梅尔辛站在软梯脚下,用他的体重稳住梯子不摇晃。
当她差不多爬到顶的时候,她又往下看了。他还在那儿。在她看来,若是她跌下去,她的不幸就会了结。那是要从高处跌到那些无情的石头上的。她会当场死去。
梅尔辛似乎觉察到了她在想些什么,因为他不耐烦地摇了一下,示意她该赶快上去,离开软梯。她虑及她若是这样自杀,他会如何痛不欲生,一时之间她倒得意地想象着他的悲痛和负疚了。她觉得上帝绝不会在来世惩罚她的——果真有来世的话。
随后她便攀上最后几级,并且站到了实地上。她刚才曾一时多么糊涂啊。她不打算结束她的生命。她还有太多的事要做呢。
她回到女修道院。已是晚祷时间了,她率队走进大教堂。她做年轻的见习修女时,很讨厌把时间浪费在祈祷上。事实上,塞西莉亚嬷嬷也特意给她些工作,使她有托词逃避了大部分祈祷的时间。如今她却欢迎有这样的机会让自己休息和反思。
她认定这个下午是个情绪低落的时刻,但她会克服的。反正,在她唱着颂歌时发现,她已经把泪水压回去了。
修女们的晚饭是熏鳗鱼。味道浓重又有嚼头,并不是凯瑞丝爱吃的。今晚她反正也不觉得饿。她只吃了一些面包。
饭后她来到了药房。两名见习修女在
那里抄录凯瑞丝的书。她在圣诞节后不久就写完了。许多人都想要一本:药剂师、女修道院副院长、理发师,甚至还有一两位医生。抄录这本书,成了想在医院工作的修女的部分培训课程。手抄本很便宜——书不算厚,又没有精美的插图,也没有昂贵的墨水——求购似乎没有止境。
三个人就使房间很挤了。凯瑞丝期盼着新医院中那间宽敞明亮的药房。
她想独自待一会儿,就打发那两名见习修女走了。然而,她却不得安静,没过多久,菲莉帕女士就走了进来。
凯瑞丝对这位矜持的伯爵夫人从来缺乏热情,只是同情她的处境,故此乐于为任何逃避拉尔夫这样的丈夫的女性提供避难所。菲莉帕是个容易应付的客人,要求很少,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她对修女们的祈祷和自我克制的生活兴趣有限——在所有的人当中也只有凯瑞丝理解了。
凯瑞丝邀她坐在挨着条凳的板凳上。
菲莉帕尽管举止高雅,却是出奇直爽的女性。她开门见山地说:“我想要你别去招惹梅尔辛。”
“什么?”凯瑞丝觉得又吃惊又被冒犯。
“你当然得和他谈话啦,可你不该亲吻他或触摸他。”
“你怎么敢这么说?”菲莉帕知道了什么——又为什么要在乎呢?
“他已经不再是你的情人了。别再烦他了。”
梅尔辛大概是跟她讲了今天下午的口角。“可他
为什么要告诉你……?”她的问题还没有出口,她就已经猜到答案了。
菲莉帕接下来的话更证实了。“他不是你的,他如今是我的了。”
“噢,我的天!”凯瑞丝目瞪口呆了,“你和梅尔辛?”
“对。”
“你们……你们实际上已经……”
“是的。”
“我可不知道?”她有一种遭人背叛的感觉,尽管她明知自己没有权利。“这事什么时候发生的呢?”可是怎么……在哪儿……
“你用不着了解详情。”
“当然不用了。”她推测是在麻风病人岛上他的住宅里。大概在夜间。“多久了……”
“那没关系。”
凯瑞丝可以估摸出来。菲莉帕住到这里还不足一个月。“你倒是行动蛮快的。”
这样的嘲弄毫无价值,菲莉帕有风度不予理睬。“他为了留住你肯做出一切的。但你抛弃了他。现在就放开他吧。在你之后,他很难再爱别人了——但他还是做到了。你难道敢于干涉吗?”
凯瑞丝想气愤地驳斥她,满怀怒火地告诉她,她无权颐气指使,无权提出道德要求——但麻烦的是菲莉帕是对的。凯瑞丝必得放掉梅尔辛,永远放弃。
她不想在菲莉帕面前流露她的伤心。“请你现在就离开我好吗?”她说这话时是想试一下菲莉帕式的自尊。“我想独自待一会儿。”
菲莉帕可不是轻易任人摆布的。她反倒又坚持了一次:“你肯于照我说的做吗?”
凯
瑞丝不喜欢被逼无奈,但她已了无情绪。“当然肯啦。”她说。
“谢谢你。”菲莉帕走了。
凯瑞丝确信菲莉帕已经走得远了听不见时,就放声大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