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瑞丝发现自己希望他害了病,但愧于启齿。
她和梅尔辛骑马绕过那谧静的修道院,来到显然是马厩的院落。门敞开着,马匹都放了出来,在环绕着一个池塘的草地上吃草,但不见有人出来帮助客人卸鞍。
他们走过空荡的马厩,进入修道院内部。
这里静得出奇,凯瑞丝怀疑是不是所有的修士都死光
了。他们向厨房里窥视,凯瑞丝注意到不像应有的那样清洁,而面包房里则是清锅冷灶。他们的脚步声在清冷的灰色连拱廊中回响。随后,在接近教堂入口时,他们遇到了托马斯兄弟。
“你们找到我们了!”他说,“感谢上帝。”
凯瑞丝拥抱了他。她知道,女性的身体对托马斯并不表现为诱惑力。“我真高兴你还活着。”她说。
“我得了病,但是好了。”他解释说。
“幸存的人可不多。”
“我知道。”
“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
“戈德温和菲利蒙的如意算盘打得挺好,”托马斯说,“几乎没有预告。戈德温对修士们的讲话,说了亚伯拉罕和以撒的故事,表明上帝有时候要我们去做看似错误的事情。然后他告诉我们,我们要在当夜出走。大多数修士巴不得远离黑死病,而那些心存疑虑的人则受到指示,要记住他们服从的誓言。”
凯瑞丝点头说:“我可以想象。他们在如此深怀一己之私的时刻,是不难服从这样的命令的。”
“我可不为自己骄傲。”
凯瑞丝碰了下他左臂的残肢:“我无意责怪你,托马斯。”
梅尔辛说:“反正,我还是奇怪居然没人泄露目的地。”
“那是因为戈德温没告诉我们要到什么地方去。甚至在到达这里之后,我们中的大多数都不知道——我们只好问本地的修士这是什么地方。”
“可是黑死病还是追
上你们了。”
“你们已经看到墓地了。圣约翰的全体修士都埋在那里,除去扫罗副院长,他是埋在教堂里的。王桥的人也差不多死光了。疫病在这里爆发之后,只有少数几个跑掉了——天晓得他们后来怎么样了。”
凯瑞丝想起,托马斯一向有个特别亲密的修士,心肠特别好,比他要小几岁。她犹犹豫豫地问:“马赛厄斯兄弟呢?”
“死了。”托马斯干脆地说;随后眼中就涌出了泪水,他尴尬地移开了目光。
凯瑞丝把一只手放到他肩头:“我十分难过。”
“那么多人都丧失了亲朋好友。”他说。
凯瑞丝想好,不再谈马赛厄斯恐怕更妥当。“戈德温和菲利蒙呢?”
“菲利蒙跑了,戈德温活得好好的——他没有染上病。”
“我有一封主教给戈德温的信。”
“我能想到。”
“你最好带我去见他。”
“他在教堂里。他在一间侧室里设了一张床。他认定那是他没得病的原因。跟我来。”
他们穿过回廊,进入了小小的教堂。这里的气味更像是宿舍。东端的《最后审判日》的壁画现在看上去贴切得令人郁闷。中殿地面上铺着草,散放着毯子,像是有一群人在这里睡过,但唯一存在的人是戈德温。他趴在圣坛前肮脏的地板上,两臂向外伸展着。一时之间,她还以为他死了呢,后来才明白,这只是极端悔过的姿态。
托马斯说:“你有客人,
副院长神父。”
戈德温趴着没动。凯瑞丝原以为他是在故作姿态,但他从僵硬之中有些东西让她认为,他在真心诚意地寻求原宥。
这时他缓慢地站起来,转过身子。
凯瑞丝看到,他瘦削苍白,样子十分困顿和焦虑。
“是你。”他说。
“你给找到了,戈德温。”她说。她不打算叫他神父。他是个无赖,她抓到了他。她深感满意。
他说:“我猜是‘隐身者塔姆’出卖了我。”
凯瑞丝注意到,他的思路如往常一样敏锐。“你想逃避正义,可是你失败了。”
“我没什么可畏惧正义的,”他挑衅地说,“我来到这里是希望能挽救我的修士们的性命。我只错在离开得太迟了。”
“一个正派人是不会在夜幕掩护下偷偷溜走的。”
“我不得不对我的目的地保密。要是让人跟踪我们到这里,我就前功尽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