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呢?”
她叹息了一声。“他抓住一个木桶,在一个城堡附近,漂上了岸,”她说,“他到城堡中去报告沉船的事。城堡里有好几个有权势的贵族,他露面的时候,他们显得极度惊恐。他们把他抓了起来,又带到了英格兰。过了几个星期或几个月——他一点都记不清了——最后在王桥送了命。”
“他讲过沉船的情况没有?”
“只提到船沉得很快,像是给人凿了洞。”
“听起来他们似乎怕他碍事。”
她
点点头:“后来,他们意识到,他们不能永远把他关着,就杀害了他。”
杰克跪在她面前,强迫她看着他。他感情冲动得声音直颤,说:“他们都是谁呢,母亲?”
“你以前问过我的。”
“可是你从来没告诉过我。”
“因为我不想你把一生耗费在为父报仇上。”
她还把他当作孩子,他觉得,情况不明对他不见得有好处。他竭力做出平静如成人的样子。“我要把我的生命用来建造王桥大教堂和同阿莲娜生儿育女上。但我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绞死我父亲。而唯一知道答案的是那些作伪证指控他的人。因此我得知道他们是谁。”
“当时我也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他知道她在回避,这让他很生气:“可是你现在已经知道了!”
“是的,我现在知道了。”她含泪说道,他明白了,这对她和对他一样痛苦,“而且我准备告诉你的,因为我看得出,你会没完没了地盘问的。”她抽泣着,抹着眼睛。
他悬着心等候着。
“他们一共是三个人:一个修士、一个教士和一个骑士。”
杰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他们的名字。”
“你打算问他们为什么在誓言约束下还要说谎?”
“是的。”
“你以为他们会告诉你吗?”
“也许不会。我问他们的时候,我会盯着他们的眼睛看,那样会让我明白所有我需要了解的情况。”
“即使那样也还不大可能。”
“我想试一试,母亲!”
她叹了口气:“那修士是王桥的副院长。”
“菲利普!”
“不,不是菲利普。这是菲利普来此上任之前。是他的前任,詹姆斯。”
“可是他已经死了。”
“我已经说过,不大可能盘问他们的。”
杰克眯缝起眼睛:“另外那两个呢?”
“那骑士是珀西·汉姆雷,夏陵的伯爵。”
“威廉的父亲!”
“是的。”
“他也死了!”
“是的。”
杰克有一种可怕的感觉:他们三个会全部是死人,秘密将随他们的尸体埋到地下。“那教士是谁?”他急切地反问。
“他的名字是沃尔伦·比戈德。现在是王桥的主教。”
杰克深感满意地叹息一声。“他可是还活着。”他说。
沃尔伦主教的城堡,在圣诞节那天竣工。新年初的一个晴好的上午,威廉·汉姆雷和母亲骑马去那里。他们远远地就隔着山谷看见了城堡:它位于对面山脊的最高点,以森严的目光,俯视着四周的乡野。
他们穿越山谷后,经过了老的主教宫殿。如今这里用来存放羊毛,所获收入用来支付新城堡的大部分费用。
他们在山谷对面的缓坡上一路小跑,沿路穿过土围子的一个缺口和一条深深的干壕,来到石墙的门洞前。城堡有土围子、壕沟和石墙三道屏障,可谓固若金汤,比威廉自己的城堡和国王的许多城堡都要坚固得多。
内圈院中被一座巨大的方形三层主楼占据
,相形之下,旁边的石头教堂就显得很矮小。威廉帮他母亲下了马。他们留下随身骑士把马牵进马厩,自己便拾级而上,进了大厅。
时近正午,沃尔伦的仆人们正在厅中准备桌子,他的一些副主教、教长、雇员和帮佣站在四周,等候进餐。威廉和里甘夫人候着——
威廉妒火中烧。阿莲娜有了情人,全郡无人不晓。她生了一个私生子,她丈夫把她逐出了家门。她怀抱婴儿,外出寻找情人,走遍半个基督教世界,居然找到了。这故事在南英格兰一传十,十传百。威廉每听到一次,就恨得要命。但是他想到了一个报复的方法。
他们被引到楼上,带进沃尔伦的房间。他们看到他正和现在成了副主教的鲍德温坐在桌旁。他们这两位教士正在点一块方格布上的钱:每十二个银便士垒成一探,再从黑格上把钱移到白格上。鲍德温站起身,向里甘夫人鞠躬,然后迅速拿走了布和银币。
沃尔伦从桌边站起,走向火边的椅子。他走得很快,像只蜘蛛,威廉又感到了早已有的习惯性的厌恶。然而,他决心曲意奉承。他最近听说了赫里福德的伯爵的恶死,那人和赫里福德的主教吵了一场,随后便被逐出教会而后死掉,遗体被埋葬在没有献祭的土地里。当威廉设想着他自己的尸体躺在没有防护的地下,任凭地狱的魔鬼随意攻击时,他会吓得发抖。
他是绝不会和他的主教争吵的。
沃尔伦还像以往那样苍白消瘦,他的黑袍披在身上,如同树上晾的衣服。他从来不见有什么改变。威廉知道他自己已经变了。大吃大喝是他的第一欢乐,因此,一年比一年发胖,虽说他经常骑马活动,也无济于事。他二十一岁那年做的锁子甲,价格昂贵,近七年来已经换过两件了。
沃尔伦刚从约克回来。他这次外出几乎将近半年,威廉客气地问候他:“这次旅行成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