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敷漫不经心道:“拿笔来。”
李掌柜身后的小厮机灵极了,手快脚快地去拿纸笔,四五个长衫的账房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清点着金子。
罗敷百无聊赖地坐着,那李掌柜又是请罗敷下辇入座,又是要奉茶又是要上瓜果什么的,估计是怕罗敷无聊,又要打他巴掌玩儿。
罗敷不怀好意地问:“你就不好奇,这些金子哪里来的?”
李掌柜的眼珠子溜溜转了一圈,笑道:“罗姑娘说笑了,咱们这是钱庄、又不是衙门,只管存钱,不管别的。”
罗敷“嗤”地笑了一声,骂道:“老匹夫,怪道作威作福呢,原来心里都门儿清。”
李掌柜点头哈腰,肿着半张脸赔笑。
三万两金子存进霍氏钱庄的金库里,罗敷拿到了面值为三十万两的银票,随手一卷,扔进袖子里,又趾高气昂地指挥着披黑皮的金钱帮轿夫们抬着她出去了。
充满水分的排场搞完之后,罗敷不太真心地把价值几千两的衣服和首饰打了个包,扭捏地要把东西还给荆无命。
年轻的剑客用自己那双妖异冷酷的眼睛盯着她,冷冷说:“你认为金钱帮会收回送出去的东西?”
罗敷:(个_个)
罗敷:╮( ̄▽ ̄)╭
罗敷真心实意地说:“金钱帮这样大方,以后一定能称霸武林!”
然后快乐地溜了。
接下来的时间,罗敷无所事事,吃好喝好玩好。
事情未成前,荆无命不会回金钱帮总部去见上官金虹,他就住在分舵之中,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深居简出的在院中养伤、练剑,不多发一言。
过了大半个月,罗敷估摸着霍氏钱庄里那三十万两银子都差不多流动出去了,收拾收拾,就准备上门去讹诈李掌柜了。
古时的钱庄,同现代的银行有一点像,银子不可能存进去之后就那么放在库里等着主人取走,而是会借出去,利生利贷生贷,金库里不会留那么多白银在的。
而且像三十万两白银这么大的数额,一般不会有人存进去一次性提出来的,都是取一些来花用,或者干脆用银票当做纸币来交易——当然,这需要钱庄的信誉担保非常之好,才能使得人们信任,否则银票同废纸也无甚区别。
霍氏钱庄有天下第一富的霍休作活招牌,故而信誉一直很好。
不过……信誉这种东西嘛,要建立起来很难,要破坏却很容易。
这一天上午,霍氏钱庄人来人往,李掌柜一如既往地坐在后堂太师椅上喝茶,面前又跪了个苦苦哀求宽限还款日期的倒霉蛋,他喝了口茶,喉咙里“呼噜”了半天,也不知道是在清痰还是在漱口。
大半个月过去,这是李掌柜第一次公开现身,因为他脸上被掴出来的巴掌印终于消下去了,又能出来抖威风了。
李掌柜清了半天的痰,听了半天那倒霉蛋的求饶,慢悠悠开口道:“隋玉,按理说你借钱,一不为了赌钱,二不为了……”
门板忽然“轰!”的一声飞了进来,李掌柜的话顿时像鱼刺一样卡在喉咙里。
会用这种出场方式的人,李掌柜只认识一个……
果然,打头的四条大汉挤进来之后,紧跟着的就是个头戴紫金珠冠、身着金红箭衣的男装丽人,身边跟着那个带斗笠的黑衣剑客。
这男装丽人身姿高挑挺拔,神情倨傲,手中一把玉骨绢扇,不是那位喜欢抽人巴掌玩儿的罗敷罗大小姐,又是哪个呢?
上次她的排场大得像个公主,这次倒像个王孙公子。
李掌柜脸上的笑容顿时比哭得还要难看。
他已经预感到自己今天可能又要肿着面皮回家睡觉了……
但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罗敷这一次是专程来为难他的。
她手一扬起,一张纸打着旋儿飞向李掌柜,李掌柜伸手一接,之间那一张薄薄的纸上印着他们霍氏钱庄的字号、画着罗敷的花押,金额正正好是三十万两。
罗敷舒舒服服地坐在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敲着玉骨扇,眼波含笑道:“三十万两白银,现在立马给我起出来,每少一分银子,我就剁你一根手指头。”
这话说的不轻也不重,甚至还有点玩味,但听在李掌柜的耳朵里,却犹如一颗闷雷炸响,炸得他脑子整个嗡嗡的。
过了好半晌,他才反应过来,勉强笑道:“罗姑娘,咱们钱庄有规矩的,支取白银五万两以上,要提前半个月讲的。”
这种规矩是很合理的,钱放在钱庄里是流动的,突然一下子要支取大额银两,当然要提前通知,以让钱庄做好准备。
不过,罗敷本就是为了给霍氏钱庄挖坑的,合理的规矩跟她有什么关系?
这坐在太师椅上的男装丽人,十根手指头都纠缠在一起,指尖的蔻丹在照进堂屋的一缕阳光下闪出轻轻晃动的艳光。
她似笑非笑地瞧着李掌柜,道:“我自己的钱,想什么用就什么时候用,还得苦等你们同意才能支取?李掌柜,你到底是开钱庄的,还是想当我爹呀?”
李掌柜忙伸出手,不轻不重地在自己脸上抽了两下,赔笑道:“瞧我这话说的!真是该死!姑娘什么人,我姓李的算什么东西,也敢在姑娘面前妄称长辈?只是仗着年纪大,给姑娘您做个老奴罢啦……姑娘千万莫要生气,老奴给您剁手指头玩事小,姑娘气坏了身子事大呀!”
这李掌柜也是个身段柔软、长袖善舞之人,瞧见罗敷的排场、与一次性能拿出三十万两白银的财力,就知道这人绝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他当即就把自己的脸面放在地上踩,只求过了今日这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