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田立业一汇报,孙亚东吃惊不小:这个耿子
敬,胆子太大了!明明知道苯会导致中毒,竟不向工人说明,竟敢允许H国奸商这么公然违反劳动保护法!这里面没名堂就见鬼了!更让孙亚东感到难能可贵的是,田立业明知道钟超林一直对他很反感,还主动向他反映耿子敬的情况,这不能不让他感动。
孙亚东听完汇报,握着田立业的手,连声道谢。
田立业却说:“孙书记,你别谢我,要谢就谢那些受害的工人吧,不是他们今天闹起来,我还不知道会有这种伤天害理的事!”说着,说着,便不平起来,把金华的恶劣表演和高长河对他的批评都倒苦水似的倒了出来。
孙亚东益发吃惊:“怎么会这样?这个金华太不像话了!高书记怎么也这么糊涂?就没有是非了?”停了一下,又劝田立业说,“立业同志,你也不要怕,该怎么干怎么干,真理并不总在上级领导手上!”
田立业带着些许讥讽的口气说:“孙书记,你是市委副书记,你可以这样想,我可不敢这样想,我得好好向金华同志学习,把你们领导的话都当圣旨执行!”
孙亚东严肃地说:“立业同志,说说气话可以,但心里你可不能真这样想啊!你是党员干部,现在又是烈山县的县委代书记,你要对党和人民负责,而不是对我们哪个个人负责。不谦虚地说,在这一点上,你要向我学学,我这人就是倔,只要你触犯了党纪
国法,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谁为你求情,一律按规定办事!”
田立业叹了口气:“所以,明阳许多干部都不喜欢你。”
孙亚东眼一瞪:“我要谁喜欢干什么?我又不是为他们活的!我早就说过,我孙亚东就是反腐之剑,我的职责就是清除腐败!他们不喜欢我,是怕我迟早一天会把剑砍到他们身上!立业同志,你想想看,耿子敬这种腐败分子不清除怎么得了?啊,和外国奸商这么勾结坑人!”
田立业也动了真情:“孙书记,说真的,过去在明阳市委做副秘书长时,我也不太喜欢你,现在,多多少少总算也理解你一点了!是的,你也难呀!像耿子敬这种混账东西,不抓不杀真要亡党亡国的!如果现在我是你,也不会轻饶了他!”
孙亚东笑了:“立业同志,谢谢你对我的理解,既然理解了,你今后还要多支持我的工作,尤其是烈山这个案子,一定要配合我和专案组搞到底!”
回到房间,孙亚东马上把反贪局刘局长找来了,将田立业提供的这一最新情况向刘局长做了通报,指示刘局长以H国大明公司为突破口,查清这几年耿子敬在与外商接触过程中可能出现的受贿问题。
刘局长汇报说:“孙书记,耿子敬和大明公司的关系,我们已经注意到了,还找过H国投资商金方中先生,他们双方都不承认有行贿受贿的事情。”
孙亚东说
:“这个金方中不是已经离开烈山了么?我怀疑这其中必有名堂!”
刘局长说:“是呀,我也感到有名堂,可金方中一走,我们更难找到证据。”
孙亚东想了想,说:“金方中还会回来的,大明公司二十五名工人严重苯中毒,他不负责是不行的,他不回来,我们确实可以像田立业同志说的那样,拍卖他的工厂资产为工人做赔偿,那他就亏大了。你们抓紧对耿子敬的审讯,进行政策攻心,可以把受害工人的情况告诉他,要他清楚:面对这么严重的后果,谁也别想滑过去,包括那个金方中!”
1998年7月1日22时钟超林家
钟超林陪同副委员长看完夜景回到家,发现刘意如在他家客厅里坐着,正和夫人聊天,多多少少有点意外,便问:“刘主任,这么晚了,找我有啥事么?”
刘意如站起来,笑着说:“老书记,您看您说的,没事就不能来看看您了?”
这晚,因为副委员长对明阳工作的高度评价,钟超林情绪很好,便也笑着说:“好,好,刘主任,你坐,坐!”
刘意如坐下后,说起了正题:“老书记,我是来向您汇报工作的,市委这边有些遗留问题我还得找您,高长河书记也让我找您。是分房的事。秘书二处秦处长不是离婚了么?我记得当时您口头上给我打过招呼,要分一套二居室给小秦?”
钟超林点点头:“有这回
事,小秦离婚后,房子给了女方,自己带着个六岁的孩子在外租房,房租那么高,他吃得消吗?”转而又说,“当然,现在市委那边的事我不管了,是不是就把这套房子分给小秦,你们还是要听长河同志的意见。”
刘意如说:“长河同志说了,只要是您以前批过的,市委这边就尊重。”
钟超林说:“那好,哪天见到长河,我和他打个招呼吧。”
这鸡毛蒜皮的小事说完,刘意如仍没有要走的意思。
钟超林便想,刘意如谈小秦的房子是个借口,深夜来访恐怕还有别的目的。
果然,又说了几句闲话,刘意如吞吞吐吐开口了,问钟超林:“老书记,听说您一直反对让田立业到烈山主持工作?是不是?”
钟超林警觉了:“怎么?你也听说了?都听说了些啥呀?”
刘意如叹了口气:“按说,这都是你们领导的事,也用不着我瞎操心,可老书记,我心里真是堵得慌呀!今天在您这里,我说句心里话,我认为高长河书记和市委对烈山班子的安排是不太妥当的。不但让田立业做县委代书记不妥当,让金华做代县长也不太妥当。”
这话让钟超林吃惊不小。钟超林认为,刘意如反对田立业做县委书记很正常,而反对自己女儿金华做代县长就不正常了。对这位办公室主任他太了解了,此人为了经营女儿的政治前途,这几年可没少费过心机。
刘意
如似乎也揣模出了钟超林心思,又说:“老书记,您说过,就算田立业是您儿子,您再想让田立业好,也不敢把烈山一百一十万人民的安危祸福交给他。我就服您这一点,为工作不徇私情。我的想法也和您一样:我再想让金华好,也不敢让她在这种时候去做烈山县代县长呀!耿子敬这帮人在烈山捅了这么大的漏子,情况又那么复杂,立业不成熟,金华还是孩子,搞不好就会很被动。”
钟超林点点头:“是呀,这也是我最担心的。”
刘意如益发真挚诚恳了:“公正地说,立业和金华本质上都不错,也都是想干事的,可问题是,他们想干事是一回事,能不能干好就是另一回事了,主观愿望和客观实际总还是有距离的嘛。”
这话说到了钟超林心里,钟超林放松了警惕,直言不讳地说:“刘主任,你说得不错,我看立业和金华这两个孩子搞不好真会毁在高长河手上哩!”
刘意如马上说:“老书记,如果仅仅是毁了两个孩子,倒也罢了,我更担心的是,他们的工作不慎会给烈山工作带来严重损失,这才是最为可怕的。真要出现了这种情况,老书记,您看着好了,又是咱们的责任了!”
这话击中了钟超林的痛处,钟超林当即沉下脸道:“那是,明阳谁不知道田立业和我的关系?我看有人就是故意和我玩打牌的游戏嘛!”
刘意如没接
这敏感的话茬儿,自顾自地说:“老书记,前些日子您严厉批评了我,可坦率地说,老书记,我不服您!我这人缺点、毛病都很多,也有私心,可有一条还站得住:就是忠于党和人民的事业,也敬佩那些忠于党和人民事业的好领导。老书记,今天我敢到您这儿来说这么一番心里话,是经过激烈思想斗争的。可我还是来了,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向您说点心里话,表达一下对您的由衷敬意。说真的,老书记,我是在离开您以后,才真正认识您的!”
钟超林沉默着,思索着,一遍遍在心里问自己: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对刘意如的批评真错了?这位崇尚权力的办公室主任怎么会在今晚和他这个并不掌握实权的老同志说这么多?高长河的权力中心究竟发生了什么?是烈山出了问题,还是高长河和刘意如之间出现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