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的惊天动地、山崩海裂,仿佛要把这一段时间
所有的不愉快全都哭出来。仿佛这一哭,她和李霜琴之间,所有的矛盾和暗战就都解决了。
石头听见刘茵哭,连忙掐灭烟头跑进来,他拉着刘茵:“老婆你怎么了?你别哭了,别把楼上楼下招来。”
刘茵搓了一把鼻涕,哭诉说:“你知道当我发现你妈给我的是个假镯子时我有多难受吗?你知道当我发现她把真镯子给了周欣,我有多难受吗?你妈对我不好,我能理解,毕竟我不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可她不该这样骗我,把我当傻子一样骗!那镯子有辐射,戴久了对身体不好,我戴了一个多月,一个多月呀!我们结婚后一直在备孕,这都好几个月了,一直没怀上,为什么呀?我总觉着,就是那假镯子影响的!”
刘茵继续嚎啕大哭,鼻涕眼泪涂在石头身上。
石头抱着刘茵,也挺难受的,石头说:“老婆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咱们会有孩子的,你别乱想。”
刘茵不理他,继续哭。石头心想,若不是他那么穷,给刘茵买不起好首饰,刘茵也不会受这么大刺激。说到底,还是人穷志短,石头对刘茵感觉很抱歉。
刘茵很清楚石头爱她,可她不知道石头有多爱她。
石头一直很清楚他爱刘茵,可他之前,从来不知道他有多爱刘茵。直到这一刻,刘茵哭的鼻子不是鼻子,眼泪不是眼泪,石头才明白,他爱刘茵,就像爱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在
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为什么说女人是男人的肋骨,因为肋骨护卫者心脏,肋骨痛,心也会跟着痛。直到这一刻,石头才明白,他和刘茵之间,不过是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
第二日,公司的茶水间里。刘茵提起这事儿还有些愤愤不平,她准备了一千句话,一千句杀伤力十足的话,打算说给李霜琴听,可周欣一句“我把那镯子送给嫂子”,就把她在脑中模拟了一千遍的场景全部化为乌有。明明这件事她没有错,可这样一来,却是她错了,她不仅错,她连说理的地方都没有。从此她在周欣的面前,就永远低人一等了。
刘茵使了大劲儿落了空拳,心里特不是滋味。当然这些话,她也不能跟别人说,顶多也就能跟查晓萌吐吐槽。
查晓萌却说:“艾玛,我一直还担心呢,担心周欣发现了要告你,到时候我跟着你一起倒霉。她把镯子送给你了就太好了,我也就放心了。”
“瞧你那点出息样!”刘茵说,“其实我心里多少还是挺难受的。周欣大方,把镯子送给我。可她这样一做,我就闹不起来了,我闹不起来就坐实了我偷她镯子这个事实,尽管一开始这不是我的本意。我从来没想过要和周欣交恶,更没想过让除了石头妈以外的任何人
瞧不起。但现在我里外不是人,只怕从此,我在石家和周家,就都是不受欢迎的人了。”
“得了便宜卖乖!”查晓萌白刘茵一眼,“想想那镯子多少钱,你会不会平衡点?周欣可真是大方,一张口就送你一百万,我怎么就没这么好的小姑子呢?我跟你讲,我要有这种小姑子,我天天跪舔她都行。”
“你以为她是真大方,她根本不知道那镯子究竟值多少钱。他们一家人都以为,那不过就是个十五万的镯子。周欣十多万的首饰多了去了,她要知道那镯子能卖那么多钱,她会舍得给我?才怪咧!”刘茵说,“哎我问你,公司保险箱的钥匙,除了你还有谁有?你们总监有没有?”
“应该就只有我这里有。那里面锁着的可是公款,别人若还有钥匙,钱丢了还能说得清吗?”查晓萌说。
“那我就放心了。”刘茵笑的很灿烂。
“镯子你不拿回去呀?我还以为,你之前是为了不想被石头找到,才让我保管的。现在周欣送给你了,你拿回去呗!天天戴着,气死那个爱炫耀的张玉。你看她,知道自己手上的镯子值钱,就天天戴,也不怕被抢了去!”
“张玉缺心眼儿我也能缺心眼儿?”刘茵说,“那么贵的镯子整天戴着,那不相当于抱块金砖在怀里招摇过市?我是打算被抢呢,还是打算被剁手呢?还是算了吧,好歹是一笔资产,放你那我放心
。再说了,那可是翡翠镯子,多脆呀,万一磕着了,我不得心疼死?”
查晓萌有些失望,那么贵的镯子,自从交到她手里,她就整日吃不好睡不好,生怕有一个闪失。每次开保险箱,都悄悄朝那角落看一眼,生怕镯子突然就不见了。替人保管贵重物品,比保管自己的东西,还让人受罪呢!
查晓萌虽百般不情愿,然而她毕竟是刘茵最好的朋友,刘茵需要她帮助的时候,她总推三阻四也不太好,话几次到嘴边,最后都没能说出来。
刘茵问:“你和麦通怎么样了,你俩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听了这话,查晓萌的脸上瞬间愁云惨雾起来:“还结个屁婚。那天麦通跑出去,回来之后我们表面上是和好了,可麦通好像有了心事。他再也不提结婚的事情了,有时候我畅想下未来,他也假装没听见,不接我的话茬。我拉着他陪我说话,他一副没什么兴趣的样子。我想我是伤了他的心了。”
“男人都爱面子,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求婚,你却跟他提房子,还一点都不委婉,他能高兴得起来吗?要我说,你诚心诚意跟他道个歉,再主动跟他求一次婚,他心结也就都解开了。”——对别人的事情,刘茵分析的头头是道。
“那我要求也不高啊!我结婚要套房子过分吗?咱俩一个地方出来的,你稳稳的扎根大上海了,我呢?我要不买房子,就一直是
在这个城市漂着的。”查晓萌说。
刘茵说:“以普世标准来说,不算高。可对于麦通来说,确实有些高了。他才毕业三年,你指望一个毕业三年的人,在上海买一套房子。除非是爹妈赞助,靠自己有多少人能做到?就拿我们家石头来说,他毕业七年了,首付款还是他父母帮忙凑的。跟我谈恋爱之前,挣多少花多少,我们在一起之后,我管着他的钱,这才存了点儿。你一张口就要求麦通在上海买房子,你只觉得你要求不高,你怎么不问问他怎么想?”
“我知道他才毕业三年。是的,他今年才二十七岁,可我也二十七了,男人和女人不同,男人二十七还年轻,女人二十七,已经很老了。”查晓萌感叹。
“那你当初干嘛要跟麦通在一起呢?你找个四十岁的,财富积累不早就达到了吗?”刘茵说,“你选了麦通,相当于选择了跟他在一起的生活方式。他没钱,买不起房,他只喜欢看书听音乐弹吉他,不喜欢励志,不喜欢成功学。你跟他在一起,守得住这份平淡,才会幸福。”
查晓萌摇摇头说:“若只是两个人在一起,整天风花雪月,我倒也无所谓。可一旦结婚,过的就是世俗生活。我们得有孩子,得赡养老人,这些都需要钱。我们不能一辈子租房结婚,起码我不能让我的孩子出生了还住在出租屋里。”
刘茵问:“那你打算怎么
办?甩了麦通,找个有钱的?”
查晓萌再次摇头:“我爱麦通,不打算换男朋友。而且我也换不起,我不比你,有名牌大学的学历,长的也漂亮。我没有好的家世,什么都没有,麦通和我在一起,已经是我高攀了。抛开自知之明不说,想换男朋友,也是要时间成本的,从认识人,到谈恋爱,到结婚,没个两三年,根本不可能。就算花了这两三年的时间,真找了比麦通还优秀的,他愿意跟我在一起,愿不愿意跟我结婚,还是另外一回事。现在的男人精着呢,越有钱有本事的男人越精,恋爱随便谈,一提到结婚,都可慎重了,我不愿意冒这个风险。还是麦通单纯,好把控。”
“把控”这个词,刘茵听着实在是不舒服,但她看查晓萌心情不好,也就没多说什么,只说:“我听你这说法,分手你不愿意,结婚你也不愿意。那你究竟想怎么样嘛?”
“我打算再逼一逼麦通。”查晓萌说,“我想看看,他的潜力究竟有多大,能不能被逼出来。我想,他若真的爱我,也会将就我的生活方式,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家庭,努力赚钱买房子。”
刘茵看着仿佛陷入魔怔的查晓萌,心里一阵难过,却也只能点头附和:“那好吧,你试试看也好。”
刘茵想着,查晓萌去试试看,成功了也就达成心愿了。若是失败了,能让她提前认清现实,未必不是
好事。结局不过两个,一是放弃这不靠谱的想法,和麦通踏踏实实过日子,二是早日离开,这对两个价值观不一致的人来说,未必不是好事情。
刘茵想到麦通那样单纯美好的男孩子,将要为生活所迫,变成一个平庸而世俗的男人,就觉得这个世界实在是太残酷。可她没有任何办法,麦通既然选择了查晓萌,也该将就查晓萌的生活不是吗?
查晓萌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刘茵的难过,问她:“这些天,你和你婆家人见面了吗?他们态度怎么样?”
刘茵撇撇嘴说:“见了呀!我都嫁给石头了,和他爸妈在一个城市,想避也避不开啊!不过说实话,挺尴尬的,虽然大家都极力想要装出一副和谐的面孔,但表情还是出卖了他们。他们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我才好。”
“我倒觉得,你听石头的话,跟周欣道个歉,把这事儿过了明面儿,反而更好相处些。”查晓萌劝道。
“那可不行。”刘茵说,“我要道歉了,不就相当于承认我错了吗?我说过,我从来不觉得这事儿我有错,是他们对不起我在先。而且,我又没让周欣送,她是自己要送的,现在反而让我给她道歉,想得美。”
查晓萌小声嘀咕:“跟婆家人这样硬碰硬有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