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呆望着搭拉下来的枕巾,经过了一夜的辗转反侧,脑子里居然还都是卓正扬的那句话。
薛葵。我要追你。
他为什么要这样?
自然不是因为喜欢她。
那他又会怎样做?
仿佛小时候捉迷藏,小朋友手拉手围成一圈,她被蒙住双眼困在中央,什么也看不见,伸着手保持平衡,四面八方都是吃吃吃的笑声,又有细碎的脚步声,偷偷跑过来拍她的背,一下,两下。
踉踉跄跄地转身,什么也抓不到。气愤地扯下蒙眼布,她们又大笑着四散开。
她不喜欢这种你追我赶的游戏。她喜欢跳房子,一层层升上去,一个人玩也可以很开心。
卓正扬的霸道,会破坏她世界里的平衡。她不能再想了,要想点别的才行。
她同药理所的合同还有八个月才到期。这个时候辞职,势必要想一个很好的理由,才不能影响接下来的求职——
呵,她何时找过工作?这份工作也是孟教授体恤她匆匆毕业时的茫然无措,她收下,因为最省力气。
每个月扣除三险一金,将近两千。无房无车,但能填饱肚子,节省一点,甚至可以在回家时给老爸老妈买一些礼物。
这样他们就会很高兴。父母对子女的要求从来都很低。
他们老早就说,一直都说,葵葵,只要你够用。只要你高兴。我们有手有脚,有工作有退休金,并不需要你养。当然如果你能出国最好,我们一直都希望你出去,出去看看……
她闭上了眼睛。她只想一辈子留在格陵。留在最靠近姬水的城市。
她一直以为自己无论如何会做下去。做到四十多岁身体微微发福,说不定还会有更年期症状,抱着双臂,翘着二郎腿,大声呵斥二十来岁花枝招展的女学生。下班去买减价菜蔬,杀回家给老公孩子做饭,老公是有谢顶迹象的公务员,腆着啤酒肚看报纸;孩子顽劣,有进入青春叛逆期征兆,整日网游;饭桌上一家人叽叽喳喳,西里呼噜地吃着滚烫的饭菜,谈房屋贷款,谈孩子升学,谈周末回姬水看爸妈……
想到这里,她捧着脸颊微微地笑了。
“薛葵,你还睡哪?”室友打她被子,“再不起来,要错过班车了!”
赖到最后,还是得去。老娘常说,做人要有始有终。她翻身坐起,开始往身上一件件地套衣服。
“唉,魏主任怎么只补交通费,还应该给我们补青春损失费!平白无故人生要在车上度过两个小时!你说气不气人?薛葵,咱们今天开始九点半睡觉,你说行不行?反正我们两都没男朋友,早点睡也没关系。”
“行。”
“唉,我说昨天那三个男的,张警司,展部长和卓总,还真是优质,就是俗称的钻石王老五嘛!随便套牢一个,我还工作个鬼,给他做饭洗衣生孩子就挺好。我看盘雪一直对卓总暗送秋波呢,王芳都有男朋友了,还不是一直找展部长说话?可惜呀,越是条件好的男人越是花心,危险。你别不相信,据说这男人的野心会同时映射在爱情和事业上……”
室友满嘴牙膏沫子,薛葵微笑着听她唠叨。
“哪里听来的歪理邪说。”
“真的真的,”室友来了劲儿,“你也学过动物行为学呀,一夫一妻那是多罕见的现象?所以我一直特别看得开。我这么宽容的大奶,埋没在药理所,天理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