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塌而眠
一旦去除了光亮,听觉就尤其敏感起来,一时之间,蛇嘶嘶吐着信子的声音、附近草丛虫子叫声都鲜明了起来。
周境止靠坐在角落里,捂着头,前世那密室里灰暗封闭的感觉瞬间袭来,一时之间分不清前世今生,周境止整个人缩成一团,那种濒死的噩梦像是一把锁牢牢捆住了他,不得挣脱。
恍然间,一道火光照了进来,原是有人拉开了帷幄。
“殿下?”
来人靠近,蹲在他身边:“怎么了,我方才听见”话未说完,周境止就扑到他身上抱住了他,声泪俱下:“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为什么他们都想我死?为什么能不能,能不能,不要让我一个人”周境止越说声音越小,陷在了自己的魔障里。
关裘僵直地看着怀里的人,思想纠结了片刻,还是抚上了他的背,沉声:“我在。”
紧接着外面的小厮就冲了进来,冒着冷汗:“殿下?殿下哪里不舒服吗?”
那小厮本是在帷幄外守着的,但瞌睡上来,又觉得不会发生什么事,就抵不住困意睡了过去,没能在第一时间赶到主子身边是极其失职的。
关裘转头看了那小厮一眼:“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小厮战战兢兢地退出来,正愣神的时候,两位大人也赶了过来,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那小厮直觉他们殿下现在是不想被打扰的。
但凡能留在周境止身边的,都是极有眼力见的人,那小厮也不例外,于是在两位大人的询问下,也只说是殿下做了噩梦,现又睡下了,不便打扰。
两位大人表了心意,也就回去了。
关裘扶他坐到床上,转身想去给他把烛火点上,周境止立刻拉住他的袖子,也不作声,但就是不放手。
关裘只觉这人和平时判若两人,不由地温声:“我不走,就是给你把烛火点上。”
周境止就像没听见一样,拉着袖子就不松开了,低着头一副就算知道自己错了也不打算改的样子。
关裘没了法子,如果是平日的五殿下,他有一万种办法应对,但对着这样的周境止,他做不出来。
“好,我不走,可以放开了。”
周境止执着于他的袖子,好像一松手就找不着了,用微弱的声音:“你说过,会护我周全。”
“什么?”关裘皱着眉头问。
周境止不说话了,关裘就扶着他躺下,给他把被子拉好,自己也任他拽着,默不作声。
等天蒙蒙亮时,周境止迷迷糊糊睁开了双眼。
他觉得自己头有些痛,大约是睡多了觉导致的。
刚一缓过神来,就看到对着自己的一张俊脸,锋利的剑眉,狭长的双眼,高挺的鼻梁以及一张何时都喜欢紧闭着的薄唇。
眼角下一颗泪痣平添了一抹性感的味道。常年的行军生活让这个人散发着一种严谨规律的气质,让人不自觉想要靠近。
周境止刚想习惯性地抬起右手,就发现袖子被这人压住了,不由想到,怪不得古有帝王可以为了男宠割袍断袖,不过是不想打扰到美人休息。
若是枕边有这般的美人,他大概也是个昏庸的帝王。
周境止继续打量着枕边人,一路看去,修长的脖颈被衣襟挡了个严实,周境止伸着左手,想要去拉扯。
不料正巧和那人睁开的双眼对上。
周境止欲做坏事的手停在了他的衣襟上,进也不是退也不当,只得硬着头皮道:“你这衣服上掉了根头发,我给你拿开。”
说着装模做样把那“头发”丢在了床外,收回手来安分地坐好。
关裘习惯性皱了皱眉,一句话也不说,起身就出了帷幄。
周境止瞬间就开始唾弃自己忘恩负义,人家昨晚刚帮了自己,今天一早自己就想轻薄对方,实在是太混蛋了,难怪关裘不想跟他说话,真是活该极了。
启程的时候,周境止伤感地看着自己的马车被丢弃在原地,又对关裘投向怨毒的目光,早上的那点愧疚瞬间消散了。
“殿下不必如此,昨日末将就给您提了醒,这路不好走,马车也坐不得了。”关裘骑在马上没什么情绪地说道。
周境止看着侍卫另外牵过来的马,眼珠子转了转道:“少将军,我马术不佳,昨日又没睡好,对这马也不熟悉,实在是骑不了,要不,我和你一道?”
关裘那匹通人性的马立刻哼了哼鼻子,扫了扫尾巴,昂着头对周境止这种行为表示不屑,以及不愿意多驼一个人无声的拒绝。
关裘眉眼低垂,嘴角泛着微微笑意:“殿下也看到了,这马不愿意,我也不能强迫它,更何况殿下上次与我比试马术,末将也领教过,殿下实在是自谦了。”说完,就牵了缰绳骑到队伍前面去了。
周境止跟面前那匹马两看生厌,最后也无法地骑了上去,跟在关裘后面。没办法,周境止根本不认路,全都是关裘在指挥。
偶尔佐大人过来问路程,对方也只是含糊地道快了。
周境止也不知道他说的这个快了到底是快到哪里去。
好不容易出了树林,上了官道,五殿下就各种嚷着要休息。
关裘只是看他一眼,并不理会。
等到了霍阳的时候,周境止已经累坏了,在地方官员的带领下入住了院落,干脆就瘫在床上不起来了,对于那县令李大人的各种奉承都只是答应着,也不怎么说话,那县令只觉这刺史大人实在是不成器,但也不过多表露,就退下了。
霍阳又称霍州,周境止这次就是以新上任的霍州刺史身份来的,但兵部的调派还是要服从佐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