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遗憾地说:“光大师门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
“都怪那群该死的玉昆仙京,让我们只能下辈子再并肩作战。”他抖了抖衣襟上的灰尘,背好佩剑:“想来你们也不会要,家当我就都带走……”
“我要!”严茗流着泪伸手:“拿过来!”
换作平时,陈善绝对会嘲笑他的眼泪,往后上千年的岁月里还会不停打趣。但他现在装作看不到,听话地把东西都交给他:“我就知道你懂我,这些天材地宝我搜集得这么辛苦,浪费了我可是会心疼的。”
“要是师弟们改变主意想要借物缅怀,你不要小气,多分他们一点。”
平常时面对耍嘴的陈善,严茗会忍无可忍一声:“滚!”
但现在,一切也都不同了。
剩下两人是一个原泽不曾说过话的女乐修,还有化神境阵法师。
“这玄妙的阵法,居然有白虹真尊的痕迹,能入其中一窥,憾事又了一件……”
小四一边逃命,一边兴高采烈地回到原泽身边:“原泽,小爷我记起来……”
原泽只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小四被他看得即刻噤声,这时他才分心去看惨烈的现场。水火相征大阵被激活,两股能量斗生斗死,献祭之人肉身湮灭,魂魄在本能地挣扎。
啊——
阴阳鱼飞快回缩,戛然掐断了山崩海啸般的尖叫,将幽女泪压成了一颗拇指大小的异色珠子。遍地残尸也因为天空中没有了光亮而在黑夜里若隐若现,结界之外有熊熊烈火在围烧,跳跃的火光映出活着的人脸上的泪迹。
原泽飞身攥住下落的珠子,手中似有万钧之重,牵一而动全身,连同他的心,他的魂魄一起都被压得无法呼吸,隐隐作痛。
“走!”他声音沙哑但坚定,带着仅剩的人,跟着破阵珠的指引,穿过结界走入火海。
生离死别是短暂的瞬间,可余留的悲痛却千古缠绵。只要一息尚存,就有拷问内心的风险。
“我知道你可以……”
“你该明白我的选择……”
“若是还有下辈子……”
原泽内心激荡,愤恨地回答这些声音:“你不知道!我不明白!下辈子一毛不值!”
这一刻他恨自己、恨敌人、恨命运、也恨那些毅然选择去献祭的人。可他不知道该具体恨些什么,只能盲目无理又固执地恨着,强吊着一口心气不去走火入魔。他有些茫然了:到底为什么要死这么多人……
原泽带着众人回到了光明里,不敢回头,迎着破晓的晨曦赶路,腰间玉牌法光闪烁。
“灵域恐怕早已沦陷。”原泽没有去听铺天盖地而来的讯息,反而第一时间将这个推断传递了出去。
历尽千辛终是回到了流云山。长青山敬先堂里,原泽跪在牌位前,神色麻木看不出心里在想些什么,身旁的李霜和严茗一脸悲戚,同样都是沉默不语。
陈善死无全尸,钟涛只留下一句:“丧事从简”后便带着被水火相征大阵封印的幽女泪下山去了。
远在凡界大本营后勤法器库的杜澜听闻噩耗,怎么也不愿意相信,不远万里赶回流云山,只为求个确切的真相。
她风风火火,繁沓的脚步声搅扰了敬先堂的清静,心情忐忑如同满室香火那般摇摆不定。
“青芜,”一片沉默早已给出了预示,她突然就不敢问出口了,可嘴巴却不受控制:“岳峙他……怎么了?”
“你说啊!”她一把抓起原泽的衣领,眼眶通红,声音哽咽:“他到底怎么了!”
“止漪师兄,你冷静一点!”李霜跟严茗上去劝阻她,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还原出来。
谁知,杜澜沉默地听完之后,除了无以复加的心痛,还有一股无名怒火涌上心头。
她挣脱李霜的束缚,一把将没有防备的原泽推得一个踉跄:“为什么!”
她不管不顾地再次将人揪起来,用力捶打:“若是无能为力也就罢了!可你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
“你怎么可以!”
“你怎么能!”
“师兄你冷静一点儿……”
撕打声、哭喊声、劝阻声、质问声……嘈杂的声音充斥着整个殿堂,可写满名号的牌位依旧沉默不语,清香袅袅,直升到高大繁饰的横梁,模糊了五彩壁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