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靖见她虚弱,气发了一半,哪里还狠得下心去呵斥,只垂头丧气坐着,独自消解心中的懊悔与痛感。
赵靖藏着情绪,齐瞻月看不明,只知道她又惹他动气了,瞧他低沉的样子,心里也十分不好受,宽慰到。
“皇上,不必因奴婢生气,不值得的。”
末尾四个字挑痛了赵靖的心神,他双目不可控有些细微的潮气,他目视前方,并不接话,也不敢看她。
他何尝不知道齐瞻月这么做,是一心为他,要细论,她也确实替他免了一些烦忧,让他的桌案上少了两本参奏的折子,可他的江山社稷,谋算政斗,何时需她齐瞻月来担着。
太后久居深宫,为了那亲儿子,思虑越发目光短浅了,居然认为一本小小的禁书,臣工的谏言,言论的压力就能叫他妥协。
实在可笑,虽是母子未免也太不了解他了。
那虚无缥缈的名声与言论,齐瞻月那般羸弱,还想挡在他身前。
如齐瞻月所说,不值得!
不值,真的太不值了。
她那么胆小怕死的一个人啊!
赵靖胡思乱想,这句话却陡然盘旋在赵靖的心间,回想上次,她被太后赐死还知道请人传话,让他去救,而今日……
赵靖忽而心有所感,抓住了他今夜恐慌无措中,忽视的一个东西。
他猛然转过头,与榻上的女子对视起来,眼神如刀如光,似想把她看透。
齐瞻月初以为他是越想越气,还要训自己,可迎上看去,却发现皇帝的目光和以往很不一样。
写满了侵略探究,她对视两眼,竟一时有些心虚,原本失血跳动缓慢的心脏也开始悸动起来。
“朕问你,你今日为何要这样做?”
明明是探究心思,却跟审讯一样。
齐瞻月内心咯噔一声,躲着他寻觅的目光,答到。
“奴婢是怕……”
赵靖再次打断,语气却很平缓。
“不要用忠心二字敷衍朕。”
齐瞻月语塞,人更躲闪了,赵靖万不许她这般。
“看着朕答话!”
齐瞻月被迫抬起头,却撞进赵靖那如夜空深邃的眼睛,差点没跌进去。一时慌神,张了张嘴,几乎就要忍不住说出实话。
“奴婢……”
可此时门外却来了敲门轻叩的声音,是于庆。
“皇上,宫闱局来人,说有要事求见。”
殿中原本暧昧又“剑拔弩张”的气氛被骤然打断,赵靖皱了皱眉,本想赶下去,又听是要事,放了人进来。
一宫闱局的太监对屋内的情形一无所知,还不知大祸临头,已入屋下跪。
“什么事?”
那太监恭敬答到。
“皇上,今夜盈嫔侍了寝,可还要按惯例赏避子汤?”
这是有例子的事了,以往宠幸了盈嫔,他为了做给太后看,每次都要大张旗鼓,刻意赏赐避子汤,他今夜从盈嫔那走得急,还没吩咐,宫闱局不敢自作主张,才追到这个地方请他的意思。
赵靖还没说话,却感觉床榻上有微微的颤抖。
转目过去,赵靖就看到了此生难忘的一幕。
榻上的齐瞻月,煞白如宣纸的一张脸,双目微红,竟然已捂嘴开始絮絮落泪起来。
赵靖先是愣住,接着内心涌出一种惶恐之感,将那严实的心防顶出道道细小的裂痕。
可他实在不知这是怎么回事,只心里暗觉与这宫闱局来请示有关,没由又起了邪火,下意识怒吼道。
“给朕滚出去!!”
那太监不明白出了什么事,雷霆大怒吓破了胆,连摔两跤,才跟斗扑爬地逃了出去。
可龙威未抑,他还在对着那关上的门下令。
“自行去慎掖司领罚!”
他一通责骂,齐瞻月却完全顾不上了。
捂着嘴,那哭声居然已是含有恸痛,动静大的吓人。
皇帝今晚去盈嫔那她是清楚的,只是未曾去细想,直到这倒霉的宫闱太监来报,她才头次有清晰的意识——那侍寝与避子汤背后是怎样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