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定邦顺着梁琇的视线,看到身后桌角的日历旁,正放着一个粉色的小本子,厚厚的。他拿起它,本子的一角写着“梁琇”两个字,颇有点稚拙之感,封皮上还画着只有点像凤凰的奇怪动物,寥寥几,却很有神韵。
“谢谢。”梁琇接了过来。
这个本子是父亲梁平芜送给她的。小时候父母给她讲的东西她都会记下来,多来,记了好多册。逃难的时候却只带出了这本小的,其他的全都散落了。连带着她那些珍藏着的写本,都丢了。当年她画了那么久的画,写功夫了得,可惜一张也没留下。
“你看,小姨把叶子夹在这个本子里,过段时间我们再打开,它就干了,而且会变得像纸一样平。可以当书签,一直能存好多年呢。”
“是吗?”男孩面露惊奇。
“是呀。”梁琇一边说着,一边把叶子上的细水珠擦干,然后从中间翻开本子,正要放进去,这一页上的字便闯进了她的眼睛,只有一行——
Quinesnetescitvivere。
16世纪的一句拉丁语格言——不知掩饰的人,就不知怎样生存。
这是当年父亲教给她的。她照着父亲写在纸上的原话,歪歪扭扭地誊写到这个小本子上。
梁琇不禁失了下神,然后把那片叶子放在这一页平整地夹好。
“你看,这样就可以了。”她把本子递到了男孩面前。
男孩笑了,伸手轻轻拍了拍本子,好像在安抚那片受了委屈的叶子似的,接着转过身,安心地又向楼下望去。
这时屋外响起了方太太的声音,“梁小姐在吗?”
“方太太什么事?”梁琇在屋里向外问道。
“哎呀,梁小姐能麻烦你过来看一下吗?小春有几个字实在是想不起来怎么写了,可我也不会呀。”
方太太身边探出一个小脑袋,小春躲在他妈妈身后,手里拿着个本子,正往梁琇的屋里张望。
“好呀。”梁琇一听又是这孩子功课出了问题,于是转向秦定邦,“秦先生我去给看一下。”
“好,你忙。”
梁琇刚出屋,又转回一步,“你们叫这位先生秦叔叔。”
“好。”男孩奶声奶气,答应得爽快。
女孩并没做声。
秦定邦被一股不知从哪生出的探究心推着,继续看向这姐弟俩。
男孩站在窗边看着楼下,啃了口油饼,之后两手背转到身后,还在身后上下颠着那半张饼,一副睥睨的神色,“唉姐,你看他们打得好傻呀。”
身旁的那个小姑娘听完这话也向窗外望去,“怎么个‘傻’法?”
“你看他们就那么追来追去,胡追一气,一点章法都没有,”说着,又咬了口油饼,“凑到一起玩,就要玩出一个门道来。”
秦定邦感到太阳穴被挑了一下,他刚想问“这话是谁跟你们说的。”
“交战之际,惊前掩后,冲东击西,使敌莫知所备,如此则胜。”男孩接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