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晓棠一听,大声道,“你说得容易,不愿干别干,那我不干谁干!你干吗?这家里家外,你干什么!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你干什么!”
李剑道,“我是不干什么,可我也没摔啊!”
叶晓棠几乎气晕过去,咬牙切齿地一拳头砸在他的身上,吼道,“你滚!滚蛋!别让我侍候你!”
李剑没有准备,被她打得措手不及,顿时火道,“你干啥!”
叶晓棠道,“你滚出去炒股去!别让我看见你!”
李剑直着脖子盯着她,有一瞬间他是怒的,但最终没有发作,凶狠地靠在床头点了颗烟,闷声抽。
叶晓棠吼了两声,盯着他大声喘着气。李剑一声不吭地抽烟,末了熄了烟,翻身躺下说道,“我错了,睡觉吧。挣不来钱,还有什么脸。”
叶晓棠道,“你说什么!”
李剑冷哼道,“我说我没出息,自己媳妇也看不起。什么这儿那儿的,都是借口,就是因为钱!我是背着你,可我要是挣了钱,拿个十万甩给你,你还不欢天喜地的?还不是觉得我有本事,有魄力?现在赔钱了,咋说咋没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不依不饶的,啊,你以为我愿意赔钱啊!”
叶晓棠怔愣住,李剑突然转过来怒道,“让你做个饭怎么了?收拾个厨房怎么了?谁家女人不做饭收拾家!就你一个人委屈啦!要委屈原来怎么不委屈,就现在委屈啦!”
李剑这不是骂,是训斥,这咄咄逼人的训斥却是比打了她一巴掌还难受,叶晓棠对着她低低地哀吼一声,一下子从床上惊跳起,乱七八糟地穿衣服,李剑也一下子跃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道,“你不用走!我走!不是让我滚蛋吗,我滚,行了吧!”
他三下五除二套上衣服,把叶晓棠往床上一推,甩上门扬长而去!
奈与无奈
伴随着汽车发动的声音,刺眼的灯光划过玻璃窗,在黑暗的房间里一晃而过。
李剑走了。只剩下叶晓棠伏在床上,一个人抱着被子哭。
也说不出是难受还是委屈。似乎这次吵架不同以往,搅得她的心在胸腔里熬不住,只想呕出来才松快。
她为什么要受他的气。她现在没工作,她缺钱,她在人家做保姆,连个暖气费也舍不得交,可他背着她一下子欠那么多债,还不许她心疼,不许她埋怨吗?
他一句错了,她就得笑脸相迎,乐呵呵跟着他还债!说得倒好听,不影响她生活,那么大一笔债,像一座山似的压着,不影响她生活影响谁的!不影响,那他掉什么头发,他们两个人水火不容的样子,除了她,难道不是因为他的坏情绪!
平日家务事都她做,踢个饮料瓶子,就落得全身都是不是,她若是袖手旁观有吃有穿,她也不抱怨,她也没脾气!
叶晓棠那一瞬间很恨,恨到咬牙切齿,恨到绷紧了骨头缝,恨不得冲上去和他一刀两断,恨不得马上就离了他!
他那么大一个男人,三十多岁了,还像愣头青一样,想起一出是一出,脑袋一热就冒险,那么轻易地,就赌上他们的未来!
说是为了这个家,他是傻子吗,就没考虑过失败的后果,他根本是刚愎自用不负责任!
她算他的什么人呢?不过是他的一个附属品,有钱了跟着花,没钱了别抱怨?
女人把自己的身家幸福,完全寄托在男人单方面的智慧与否,是一件多么愚蠢和悲哀的事情!就算他赌赢了,挣了一笔钱,享受一个男人被仰慕被服侍的尊荣,她,便幸福吗?
等等。
叶晓棠让自己在这个问题上停下来。
如果今天李剑没有赔,而是挣了十多万,拿着那笔钱笑微微地等着她夸奖,她还会勃然变色,跳脚指责他为什么不与她商量吗!
她不会惊喜?她不会瞬间以为那个男人很高大英伟?她难道不会以为,那个男人是对的而自己是错的?她难道不会庆幸,幸好那个男人当初没听自己的?
她会不会在内心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有眼光,选的男人很能干?
会不会?
她突然无法面对自己内心的拷问。叶晓棠瞬间沉默,然后静静地落下泪来。
她在黑夜里仰天笑了一下,呵呵,似乎,真的太可笑了。
曾几何时,年轻的她,爱得义无反顾,傲世俗,轻利禄。
他家穷,没关系。没有房子,没关系。没有彩礼,也没关系。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陪嫁衣,他们年轻,有的是机会。
以成败论英雄,是她曾经最为鄙视的。而今呢,她也同样不能免俗地,在以成败论英雄。
李剑赔了,所以有不恕罪。他若是挣了呢?
叶晓棠突然一个人,在暗夜里笑不止。他若是挣了呢?叶晓棠,你是不是就喜笑颜开心满意足,然后更周到更体贴的侍候奉承?
叶晓棠,你是不是!
你曾经爱他,爱到卑微,低到尘土里。他赖床,你做好饭,他躺在床上要吃苹果,你巴巴地洗好送过去,只为了他柔情蜜意地搂住,在你的胸前说一声“老婆”?
是吗?
只记得曾经深爱的往事,却忘了当年去深爱的理由。
为什么呢,那么爱他?
叶晓棠瞬间泪滂沱。
明知道他穷,大男子主义,在家懒。甚至在谈恋爱的时候,他也不曾细致入微地体贴,可是为什么呢,那么爱他,非要嫁给他?
因为姥姥吗?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内心亲近,在他怀中唤一声哥哥,就莫名幸福,莫名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