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融融。
小少年着素色裙衫,微微低着头,似乎是有些羞怯。
眼下快正午了。
不知不觉间,日影短缩移至了门槛外。
陆小师弟就站在门槛内,略显拘谨地扶着门框,迟迟不见走出来。
那扇简易的竖格木栅门,老旧的漆红,略有剥落。
他赤着脚,踩在地板上,长发乌黑浓密,湿漉漉地披散在后。
窄袖短襦,配月色长裙,裙裾微微曳地,胸前对襟飘花细带,则随意地垂落在两侧……
庭院树荫底。
孟姚微微怔愣了下,不曾想灰扑扑地小师弟,在洗净换装后,露出的容颜,竟出落得如此天质自然。
长眉细目,净白清瘦,许是年幼的缘故,她那身素色裙衫穿在他身上,颇有几分雌雄莫辨的意味。
犹如猗猗绿竹,他看上去清隽秀气极了。
孟姚暗自咂舌,小师弟这前后反差也忒大了些。
稍稍讶然过后,便见她端着笑容,有些坏地,明知故问:“小师弟,你站在那里干嘛?快过来呀,让师姐看看,这身衣服到底合不合适。”
在她的言语催促下,陆小师弟略显别扭地,拎起裙角一端,似只小乌龟,从屋内龟壳里缓慢挪出,他一只脚,刚迈过门槛,还未落地呢。
便见孟姚站在树荫下,笑盈盈地望着他,缓缓地道:“便是不合身的话,也没关系,师姐屋里还有好多,小师弟届时只管挑,不用
客气啊。”
陆九曜动作一滞,“……”
那只原本迈过了门槛的小脚丫,缓缓地,一寸寸地,又往后缩了回去。
他小嘴微微抿着,沉默着不说话。
顿了两秒后,陆九曜才略有些纠结地,似乎十分艰难地张口,对着孟姚颇为不好意思地说道:“师姐,我看这身就挺好了,不必再换了吧?”
孟姚恨不得捂住胸口立即倒地:“……”
要晕了要晕了!她单方面宣布,小师弟以后归她罩,就是她养的崽儿啦!瞅瞅,这小表情,纠结地,微微蹙眉,奶声奶气地,也太可爱了叭!
此时此刻,陆小师弟这只小崽崽,正捏着裙角,站在门边,眼巴巴地望着她,显然方才那番话是在征询她的同意。
孟姚不由得清咳了两声,咳咳,这孩子乖巧得她都不忍再逗趣他啦~
她一本正经点头:“那行吧,小师弟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合适呢。”
“……”陆小师弟耳尖微微泛红。
在师姐的连串夸耀声中,他略显羞涩地低下了头,甚至内心开始动摇了,觉得迫不得已穿上小娘子的裙衫,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那种抵触情绪渐消后,陆九曜动作不再那么磨蹭了,他微微挺直了脊背,尽可能落落大方地,拎着裙角,迈过门槛,走出屋子。
明媚的春光,落在了他的眼角眉梢、肩头裙角。
在屋外灿烂阳光的映照下,孟姚突然发现,那件素色裙衫,其实也不是那么
素,在宽幅的裙裾间,还暗藏着花色。
大朵地团花图案,浅浅映在裙裾两幅间,看上去若隐若现,其边角还被细细地银丝线勾绘着。
随着陆九曜的走动,裙裾微晃,团花微耀。
丝缕银茫,熠熠闪闪,小郎君如此装束,甚为华美了哈。
当真正站定在孟姚面前时,穿着裙衫的陆九曜,表现得仍旧有些腼腆羞涩,他个子如今堪堪到她肩头,走近,看向她时,不得不微微仰着头。
见她似乎在走神,他不由轻轻地唤了一声:“师姐。”
孟姚回过神,她认真打量了下小师弟这身装束。
随即,便见她笑眯眯地,点头满意地道:“看来这衣服甚为合身。”
陆九曜闻言,略松一口气。
很好,不用去师姐屋里挑女装试女装了。
孟姚见状,不由微微一笑。
她指着他身上的这件窄袖短襦,善意地纠正着:“不过,小师弟,你这短襦没穿对哦,它得束在裙腰里才是。”
陆九曜略显懵然地低头,视线落在那外穿的窄袖短襦上。
他是头回穿小娘子的裙衫,以往见是见过此类短襦长裙,可见过跟穿过能一样么,方才在屋内他简直一头雾水,全是凭着感觉随便乱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