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不自觉已经微拧。
白茸甚至没察觉到沈长离到底是如何靠近的。
他的大手已覆上了她的手,带着她的手,重新走了一遍刚才的剑路。
白茸整个人都僵住了。
沈长离呼吸丝毫没乱。这样带着她,将一套基础剑招全过了一遍。他衣角透着一点迦南香木好闻的味道。
那双漂亮的眼,和从前阿玉看她的眼神完全不同。
那一瞬,白茸心神剧痛。
她告诉自己,或许,他刚也在剑馆里这样指导过楚挽璃,甚至更亲密些。
没必要多想,沉下心便好。
她沉定后,方才能仔细感觉到,沈长离的剑法与她境界差距之大,大到几乎难以想象。纵然是这样基础的剑招,他剑尖行走的轨迹,细微之处的圆融变幻,是她压根无法岂及,甚至从未在别人身上感受到过的。
白茸沉浸了进去,在心里默默记诵着每一招一式,逐渐彻底忘记了这些爱恨纠葛,沉浸在了精妙的剑术里。
少女莹白如玉的光洁耳垂上,点着颗小小的浅红的痣。纵然过了这么久,那处被重重吮吻过的痕迹还未消褪。
肮脏。
他眸光变了变,平静地挪开了视线,手已冷漠抽离她的手背。
白茸丝毫未察,再度过完三套剑招,攻、守、平各一式。白茸累得气喘吁吁,却难以抑制的兴奋。
她忍不住,仰脸看向了他的方向,一双桃花眼亮得惊人。
他毫无波澜地说,“出招毫无杀气,力量过小,难以伤人。”
杀气……她连鸡都没杀过,怎么可能有杀气这种东西。
白茸眸子缓缓黯淡,她垂下眼,僵硬道,“今天,谢谢……沈师兄指教。”
“沈……沈师兄今日为何好心指教我剑法?”她仰脸,轻声问,“三年之后,我是要成为师兄剑下亡魂的。”
夜风拂过梅树树梢,几片将落不落的花瓣随风飞旋而去。
他神情未变,话语冰冷,“太过弱小,杀起来无趣。”
一阵风卷过,只剩她一人,久久抱剑站在梅树下。
*
白茸提前练习完,便不想再在这里停留一秒了。她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剑袋,装好包袱,便迫不及待走了。
外头已经彻底昏黑了,天空深处,竟是洒下了纷纷小雪。
白茸走出剑馆,一眼看到槐树下的人。
最近天气越来越冷,木灵根修士都要畏寒些,温濯身体本又弱,他裹围着毛领,一身厚厚的青袍,苍白俊秀,手里拿着个精巧的兽纹手炉。
“师兄!”白茸尾音上扬了些。
温濯将那手炉塞入她手中,笑眯眯问,“今天很努力呀,练习到这么晚,累吗?”
“不累。”白茸摇头。她其实很少在别人面前说累。
“绒绒真坚强。”温濯有时和她说话,会把她当成小孩一样,夸得白茸经常很不好意思。
“对了。师兄,这个送给你。”她陡然包袱里掏出一根枯枝来。
她捏着枯枝,屏息输入了自己的灵力,又掐了个诀。那一根弯曲的枯枝上,忽然骤然萌发了一小片绿芽。随即,竟开出了一朵雪白纤弱的雪绒花,纤毫毕现。
温濯语气带了点惊喜,“这是化灵术法?”她进入炼气不久,竟然已经学会驱动自身灵力使用术法了。
白茸说,“嗯,我在藏书阁看书看到的,回头就试了试。”
灵脉行通后,她每天日子都排得满满当当,打坐炼气,去藏书馆学习,来剑馆练剑。
这是她新学的,一个可以枯木开花的小术法。原理很简单,把自己的灵力灌入,再用意念操纵植物变化,他们这样的木灵根修士很擅长。木灵根修士修炼到大乘后,甚至可以和自然合二为一,任意操纵周身数百里内所有植物的生长枯荣。
“谢谢,我很喜欢。”温濯唇角上扬,低头给她重新系好散乱的发髻丝绦,“我会好好珍藏这个礼物的。”
因为练剑,她早上梳好的双丫髻乱了,白茸笨手笨脚,如今还不是很会梳头。
雪大了些,剑馆门不知何时又打开了。
温濯感觉很敏锐,那股强大冷冽的灵压刚出现时,他便已经察觉到了,却什么也没说。白茸丝毫不觉,还沉浸在术法里,正在钻研怎么把花开更漂亮一点。
温濯本给她正着发髻,忽停了手。白茸抬睫,有些迷茫地看向他,温濯温声对她说,“等会儿回家弄。”他微微咳嗽了一声,礼貌地朝一个方向行礼,“沈公子。”
高挑的男人站在檐下,视线正沉沉落在两人身上,尤其是温濯碰她的那只手。雪越下越大,他一身简练的黑衣,丝毫不觉严寒。
白茸看到他时,整个人都条件反射,极为不自然地僵住了。她竟然在阿玉面前,和一个其他男子这般接近。沈桓玉对她的占有欲一直很强,过去,他甚至都没有亲自给她梳发过。
可是,他无动于衷,只那双寒玉般漂亮的眼底含着一点淡淡的讥诮,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