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九本想详问霍桐儿,究竟是如何说服郡夫人的,可转念又想,这个时候提及那人,只怕又要招惹霍桐儿不悦。她存了这么一个小心思,便温和的笑了笑,揪着大氅的一角抬手霍桐儿遮住落雪:“这里风雪大,我先送你回房。”
“哦。”霍桐儿看出了她的心虚,“你不问我?”
“我是……信你。”花九赶紧找了个借口。
霍桐儿忍笑:“真的不想问?”
花九哪敢答话,霍桐儿顺势故意道:“说谎,罪加一等。”
“我、我只是怕你又恼了,我……”
“恼了又如何?”
“我、我不知道怎么哄。”
“也是。”
霍桐儿转过身去,似是“失落”:“先前还觉着你是个能说会道的,没想到竟是个笨嘴巴。慢慢想,今日想好了再进房。”
“妙娘!”花九这下是真的慌了。
霍桐儿想到了什么,转身回头,掀帘将里面的玳瑁抱了出来:“玳瑁,我们回去,不与这个呆子浪费唇舌。”
“我……”花九想追上去,却不知能说什么,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可从未哄过姑娘家,这该如何哄啊?
花九转头看向枣红马,无奈地拍了拍马儿脑袋:“小红啊小红,这次我真的闯大祸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咳咳。”
花九听见身后响起了咳嗽声,当即回头,却见展析走了过来:“展大人?”
“兄弟,还是可以治一治的。”展析压低了声音,拐了一下她的手肘,“行到临淮时,记得去蛊医谷走一趟,那边听说有两位神医,每年开春都会在那边义诊一个月。”
花九听得莫名:“治病?”
展析只当花九是不敢承认,目光往她下腹瞄了一眼:“不能人道,可是大事。”
花九这下是懂了,原来霍桐儿用的是这个理由!想来那郡夫人知道这个理由后,也不会再心心念念地想着她了,只要不暴露女儿身,便不会犯下欺君大罪。好一招一石二鸟!
展析同情地拍了拍花九的肩膀:“你呀,兴许就是太瘦了,到了临淮多补补,兄弟我言尽于此,保重。”
“保、保重。”花九听懂了展析的言外之意。
展析拱手对着花九一拜后,便从侧巷去了马厩,准备好车马后,通传了郡夫人,当日未及正午,这队人马便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小镇。
郡夫人的事算是过去了,可眼前的事才是真正的大事。
眼看着已近正午,霍桐儿摸了摸肚子,低头看向膝盖上的玳瑁,心里想的却是花九。这姑娘啊,也不知懂了还是没懂,也不知这会儿在做什么?她中途问过小二,小二只说花九把马儿牵回马厩后,便去赶城中的早市了,一去至今,还未回来。
她想,花九生得好看,莫不是又在早市里招惹了姑娘吧?亦或是,在早市惹了什么事,所以绊住了脚步,迟迟不能归来?
霍桐儿越想越乱,明明自己才是稳坐庄家的那一个,瞧不见花九后,怎么心会这般乱,竟胡思乱想到这个地步。
咚咚。
听见有人敲响房门,霍桐儿乱跳的心终是定了下来,端着声音问道:“谁?”
“小姐,是我。”
霍桐儿听见是小二的声音,笑意僵在了脸上,语气也变得耷拉了下来:“何事?”
“公子让小的先把吃的送来。”
“哦?”霍桐儿起身打开房门。
小二端着三菜一汤走了进来,将这三菜一汤放在了桌上后,对着霍桐儿笑笑:“公子说,他随后便来,让小姐稍等他片刻。”
“知道了,多谢。”霍桐儿点头。
小二走后,霍桐儿将房门虚掩,折返桌边。这三菜一汤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清炒莲藕,百合莲子汤,荷叶烧鸡,莲花排骨。
霍桐儿眸光微滞:“怎的都跟莲花有关?”
“妙娘,我回来了。”花九进门前,拍了拍身上的落雪,带着一股凛冽的寒意踏入房中,反手将房门关上后,笑吟吟地走了过来。
她将手中的酒壶放下后,示意霍桐儿一起入座:“妙娘,请。”
霍桐儿眼尖,瞧见了酒壶上的“荷”字,坐下后的第一句便是:“辰州的荷香醉?”
“妙娘聪明!正是!”花九取了杯盏过来,亲手给霍桐儿满上后,给自己斟了一盏。她恭敬地起身敬酒,语气真挚:“第一杯,敬妙娘。”
“敬什么呢?”霍桐儿把盏杵着腮,一双明媚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花九莞尔:“不嫌弃我惹了这么个大麻烦,不嫌弃我昨日轻言和离,不嫌弃我……”她顿了顿,似是不太好意思,声音也低了几分,“不能人道。”
霍桐儿听到最后这一句,不禁笑出声来:“你竟去问了?”
“展大人热心,跑来提点了我,还让我去临淮蛊医谷找神医医治。”花九说着说着也笑了起来,原先凝滞的气氛霎时轻松了不少。
霍桐儿笑完,晃了晃酒盏,点头道:“这第一杯,我喝了。”说完,她仰头便饮了个干净。这荷香醉也算是辰州的名酒,之所以取名荷香,是因为入口荷香沁喉,不如关外的烧刀子那般辣喉。
花九选的这壶,无疑是荷香醉中的上品,最少十两一壶。这姑娘呀,真是为了哄她下了血本。虽说霍桐儿出发前也带了不少银子,可这一路上花九从未让她花过一文。霍桐儿悄悄瞧见过花九盘数自己的钱袋子,不多不少,正好十五两。这一壶荷香醉便去了三分之二,路上又花了不少,真是让这姑娘倾家荡产了。
钱多钱少,并不是重点。重点是,花九这人肯为她倾家荡产,这就是一份难得的心意。有些心意,可比嘴巴上的花言巧语动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