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榴因为与王兰仙不和,自然等同于被杏倚楼雪藏了起来,纵使认识的大人贵客们,亦不敢为她出头说话,因此今年暂未出场。
夏岩秋果然毫无争议地当选成功。
贵人、墨客们争相为她缠头,犒赏了时新花朵与美丽的数条画船,以及数不清的绫罗绸缎与金银饰。
作为夏岩秋背后的家族,以及杏倚楼东家之一的「夏氏布庄」——夏家掌柜的——夏岩秋的父亲,夏春并无所动,只是与王兰仙觥筹交错,二人相谈甚欢,共同研究生意。
自然,有人喜就有人忧,同辈的年轻姑娘均隐隐不服,特别是河畔各家楼里的头牌们。
但,确实比起女红和琵琶,或是公认的外貌,她们都比不过夏岩秋,只得暗中说些风言风语,偶尔给夏岩秋使些无伤大雅的小绊子。
这些阴阳怪气的人,都被小石榴巧妙地挡了回去。
这不,这天,杏倚楼旁边不远绣春楼的头牌饼儿奔来了。
王兰仙出门不在,饼儿素日又骄横,仗着背后的财主身份大,常去河畔各家楼里串门,也没人敢惹,都是避开她几分,被打着交谊的幌子欺侮了,也只是忍气吞声。
小石榴正在楼下雅间与客人打茶围,她刚刚连输好几把,正轮到自己手头摸到好牌,开心得紧,正要撒开手翻盘,忽然听得珠帘外边夏岩秋一声惊叫。
“哟哟哟,这不是我们河畔的新花魁么?”
小石榴皱眉,掀开珠帘探头去望。
正是绣春楼的头牌饼儿。
饼儿一副大呼小叫的样子,用丝帕轻遮着双眼,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堪的画面。引得众宾客都探头探脑来凑热闹。
夏岩秋站在饼儿正对面,不知所措,她只想小事化了。
她看到小石榴从不远处帘子后面走过来,仿佛知道她的性格会把事情闹大似的,赶快朝小石榴使眼色。
小石榴假装没看到,只是漫不经心走过来。
对面的饼儿余光瞟到人群都围过来了,赶忙一边娇呼,一边指着夏岩秋后面道:“哎呀,姐姐,你的衣服……”
夏岩秋根本不知道生了什么。
她以为是方才自己出来衣冠不整,还未理好,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动作变得十分僵硬,太丢人了!
然而,小石榴看得一清二楚,夏岩秋今日穿着的是接近白色的藕荷色裙子。
在自己摸牌前衣裳还是好好儿的,不知什么时候,衣裳后边多了些醒目的红色污渍,带着古怪的腥味。
这腥味好熟悉……是鸡血?
小石榴借着幼年在后厨和猫狗抢菜吃的回忆,一闻便知。
“真不检点……来了葵水竟然不收拾好。”
“这样的还能做花魁。”
“丢死人了!”
夏岩秋已经听到了周围的窃窃私语。
王孙贵族们都拿扇子捂着眼睛偷笑,夏岩秋的财主脸上开始挂不住了。
“哎呀,这不是饼儿姐姐嘛~”
饼儿看见小石榴走过来,鼻子哼一声,众人也并不在意这位无名的小姑娘。
宾客中有认出石榴红的,只是当好戏看。
“姐姐,说起衣服,这好像是你的吧——酸得都能酿醋了!”
小石榴忽然用比饼儿更夸张娇媚的表情捂住了鼻子。
同时拿自己的烟杆,提溜起一件十分显眼的雪色滚白豹毛边披风,丢在饼儿手里。
因为物件稀罕,客人们马上被吸引了注意力,而且衣服醋味儿太重,又把刚聚拢来看夏岩秋的大家逼散了开来。
“你——你!”
饼儿双手捏着披风,气得要昏晕过去。
这是饼儿的财主赏她的,十分矜贵难得,三年多才能织就产出来一件,是皇宫贵族们都爱不释手的玩意儿,全然不能见雨沾水,更别说泼醋了。
小石榴见先前各家楼姊妹串门聚会时候,饼儿穿过它一次,还对姊妹们大肆炫耀过,打眼便记住了这披风的模样。
方才就顺手从椅背上捞过来,偷偷拿上了桌上的老陈醋,趁大家都在看夏岩秋和饼儿,没注意自己,便悄悄把醋全泼到她的披风上了。
有小石榴解围,夏岩秋的财主眼神中多了一分奇异的感激。
饼儿手抖了起来,气急败坏,朝着小石榴扑过来:
“野崽子,你赔我披风——”
小石榴早就站在了空地上,还是个铺着地毯的位置,怕她冲过来撞到家具受伤,这样对杏倚楼不利。
她只在被撞到时悄悄伸出一只脚,趁乱把饼儿绊倒了,饼儿摔了个大马趴,云鬓上的金钗都摔了出去。
小石榴无辜看着饼儿,赶紧把对方扶起来:
“姐姐真不小心,还好咱家毯子软。”
楼里其他被饼儿欺负过的姐妹和下人憋笑憋得内伤,简直想立刻拍手叫好,但都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