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十几年过去,絮儿如何都不能将廖妈妈口里的女神仙与眼前这个福的妇人对比。
谁都有年轻貌美的时候,却不是谁都能永远年轻貌美。而这宫中,永远有年轻貌美的新鲜女人。
也许是夜凉,也许是心凉,絮儿随意吃得两口点心便放下,独自到花池前赏花。
暗夜里,水面漆黑一片,枯败的荷叶东倒西歪,让她想起皇后病歪歪的容貌,以及安嫔浓妆艳抹盖不住的老态,不免叹息。
那厢气氛正好,年幼的公主、皇子提着兔儿灯嬉笑玩耍,妃嫔们闲叙欢谈,各自得宜。
安嫔的眼睛死死盯住朱美人不放,恨不能把她那身段安在自己身上。
正恼着便听贵妃提议:“月色正好,独在这园子玩不得趣,咱们往荷花池那边的听风亭坐着去,使人摆上螃蟹、菊花酒好好热闹一回。你们说好不好?”
众人听见都说好,唯有皇后淡然摆手,“你们闹你们的,本宫乏了先回宫。”
众人福身送走皇后,都赶着来奉承贵妃,毕竟剩下的人里头她的位份最高。
提起吃喝,安嫔自认整个皇宫没人比她更懂。她平素专精饮食之道,小厨房里的吃食虽不是最名贵却是最美味。
便自告奋勇,“布置酒菜交由我来办,她们到底年轻,哪里知道轻重。”
这个“她们”自然是指朱美人在内的年轻妃嫔。
一时间,席上年轻些的女人脸色都不大好看。
闻言贵妃大度地笑起来,“正是年轻才要历练。这样,朱美人新入宫,你带着她去办好了。”
朱美人脸色淡淡的,贵妃转头看她,“这事原不该咱们做主子的操劳。不过是应个景增添雅趣。奴才们眼界浅,又俗,若不从旁提点,只管几大盘子摆来,丑都要丑死了。哪儿还有心情品酒赏月呢。”
如此便不好不去。朱美人浅笑福身,“难得贵妃娘娘看中,臣妾无有不应的。”
语毕就随安嫔往听风亭走去。
这厢絮儿在池边正看得入神,哪里伸来一双手,从后将她整个人推出水中。
只听“咚”的一声她瞬间醒神,已被腥臭的污水包裹。
鼻腔口腔瞬间钻入大量泥水,水草缠住她的脚,她用力蹬几下,没解开。
扑腾两下,絮儿跃起来换气。好在水不深,她顺势扒住岸边凸出的一块石头,这才重新找回呼吸。
她露出头四下张望,大半身子仍在水中。她不敢喊,生怕没把救兵喊来,反倒引起凶手注意。
也不敢长时间露着头喘气,唯恐杀手不止一人,见她露出脑袋,必定将她按回水里溺毙。
如此只得扒着岸边石块,偶尔浮上来换气,很快又沉下水里,闹出扑腾溺水的动静。
趁这上上下下的功夫絮儿去解水草。偏那可恶的水草难缠,一次没解开,她跃起来换气再入水去解。
反反复复六七次,才解开所有水草。爬上岸躺倒已是筋疲力尽。
待她回神正要叫人,先听那头乱哄哄嚷起来,“不好了,不好了,朱美人落水了!”
朱美人?她什么时候成朱美人了?
絮儿歪下眼看衣裳,湿漉漉的披风紧贴身体。恐怕这披风正是那位朱美人的。
她们身量相当,大夜里,暗下杀手的人看错了。
从落水到听见有人呼救,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也就是十五分钟。若那朱美人不习水性,捞上来的只能是具尸体。
絮儿头皮麻,有种劫后余生的后怕。
她仰面躺着,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没等来救人的宫女太监,先等到李辞蹲下来看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