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儿当他古怪难伺候,又想以后只能和这样古怪的家伙过一辈子,放下碗哑声落泪。
那副肩膀有节律地一锉一锉,哭声细细的,躲躲藏藏不叫他听见,却似薄薄刀片割着他的心。
他想哄,又怕举动突兀吓着她,“罢了罢了,我吃。”李辞不耐烦道,语气难掩一丝纵容。
絮儿略微惊讶,愣了半天没动。
瞧她呆呆的模样,李辞轻咬下唇讥讽,“瞧,这会儿想吃人家又不让。”
气得絮儿一拳打在他床沿,末了仍掀开帐子递进去。
李辞假意咳嗽几声,苦中作乐似的逗她一逗,“今日身子不爽,手不灵便,要喂。”
絮儿翻个白眼,没奈何地叹,“哎,往日王爷从不让人喂,我怕笨手笨脚唐突了你,又惹你不高兴。”
李辞浅笑,“无妨,你闭眼喂。只管在碗里舀起来,我自己会吃。”
絮儿果真闭眼递去,也不管李辞在哪个方位。随意舀起一勺,听见他吃去一勺。
呼吸近在咫尺。
她略微烦躁,“王爷吃好了么?”
李辞近近看她,心跳得急。与往日隔着纱帘看不同,她真切地立在眼前,美得崭新。
眼前佳人眉似三月柳,面若桃花灿,皓齿含贝,檀口含朱,半嗔半羞玉颜娇,只把春风醉倒。
那薄薄的眼皮底下,一双眼眸不规矩地滚来滚去,显然是鬼心思在活动。
李辞憋笑,轻嗅她脸上淡淡玫瑰胭脂膏的香气,身心飘飘然,终于懂了“只羡鸳鸯不羡仙”是什么意思。
粥烫,他的脸也烫。
拖着时间细嚼慢咽,不算违心地说了句,“急不得,烫。”
烫人的何止粥水,还有他似远还近的呼吸。絮儿别过脸,“天热了,我寻把扇子扇凉再吃。”
“不妨事,你说过吃了冷的荤腥不消化,得趁热。”李辞半笑不笑,慢品她的脸,心思全不在那碗粥。
从絮儿第一次翻墙进入他的房间,那张脸便烙印在他脑海,久久挥之不去。
数日相处下来,感觉她与众不同。为人仗义直爽,颇有侠气,调皮起来又把人气得半死。
更兼得知絮儿为他与人打架,在他受全天下唾弃的境况里,打定主意逃走的絮儿仍然维护他,怎的不叫人心动。
李辞慢悠悠喝粥,咸的火腿里竟品出蜜意。
絮儿觉得这顿饭的时间空前漫长,长到让她了一身汗,又吹干。她已察觉李辞故意戏弄,扭头转到帐外搁下碗。
“王爷,别吃多了撑着。”
空留李辞哭笑不得,势要杀她的威风,故意提起,“昨日让你去荣宝斋取的宝贝,可取到了?”
慌得絮儿差点打翻碗盘,思来想去决定采用那招——赖。
饭菜的烟熏得她眼睛酸,絮儿勉强揉红眼睛道,“昨日遇上贼人,那宝贝璎珞弄丢了。”
说着抬手挡住眼睛,呜咽假哭个不停。时不时瞅瞅帐内,看李辞有没有生气。
李辞仿佛听到她肚子里的坏水掀起浪花。
见她潸然欲泪,不知真哭假哭,李辞放软声线,“身外之物本不打紧,宝贝回来就好。”
絮儿感觉心脏陡然被谁捏了一下,不是很疼,却有一瞬停滞。他口里说的宝贝,断然不是那个璎珞。
会是什么呢?
絮儿越想越怕,她不擅长玩暧昧,倘或男人说情话撩她,她都替人家尴尬,想找地方躲起来。
见状如此,只好装傻打哈哈,“找回了吗?听6护卫说衙门差役还在查呢。”
见她慌里慌张的样子,李辞朗声笑起来,是一种得意。他用扇柄挑开纱帐,推出个精致的螺钿锦盒。
絮儿立马拆开,全是她丢的金银细软,还有那个璎珞。她捧着璎珞边哭边笑,“谢天谢地,宝贝真的回来了!”
“谁说不是呢。”李辞言语淡然,庆幸有薄薄轻纱遮挡他早关不住的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