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话说得李辞复转笑脸,逐渐放缓打扇子的手,却要装作不高兴的样子,懒洋洋打絮儿下去,“知道你有能耐,下去吧,本王乏了。”
絮儿可惨了,一天都在琢磨他最后的话。万一他小气鬼上身,将月例银子再收回去,她后和集美逃出去可怎么活。
她临到碧纱橱又回身,将李辞含情脉脉看着。
如同看一张工资单。
她下半辈子的生活质量,全看这些日子从他手上赚得多少钱。
夏花繁盛,蜂蝶嬉戏,好不热闹。絮儿趴在罗汉榻桌,许是被暖烘烘的阳光熏的,许是先前哭得太累,这会儿眼皮子不自觉合拢。
半睡半醒间,梦见一个三百斤状如熊的男人,皮肤粗粝,活像集美那日抓的青蛙。面目狰狞,嘴角流涎地走向她。
边走边说霸道语录:“有我在一天,你绝不是谁的笑话。”
絮儿在睡梦中呕了。
好油腻呀!比贵妃送来的酱烧大肘子还油。
不论李辞真病假病,素日相处下来,倒是得体有礼。冷不丁说这样的话,絮儿对他好容易攒下些好印象,顷刻跌去大半。
好在她到王府不是来恋爱的,是来赚钱的。
过后依旧勤快地伺候李辞,拿钱干活,尽心尽力。
大暑热天,流金铄石,因李辞体弱别院不用冰,加之每日油腻饭食,絮儿的胃口一日差似一日,眼见消瘦下去。
这日临近中午,明晃晃的阳光照得人难受。待中午摆饭,不消说又是那些荤菜。絮儿将筷子一放,胃口全无。
她提裙跑到李辞床边,“王爷,我找孟管家说说,把西耳房改成小厨房,咱们自己做点饭菜吧。”
李辞本有意再找家馆子订餐,听她如此打算顿觉更稳妥,便装作不在意敷衍道:“随你。”
絮儿不屑地扬起嘴角,“哼!到时候别馋。”
说干就干,本着能少吃一顿就少吃一顿的心理,等不及传晚饭,絮儿下晌就传了孟总管来。
孟管家穿着崭新的绉纱圆领袍,白色中衣落着一圈汗渍,进门忙撩开袍子行礼,“见过王妃,请问找我有什么事?”
几个月古代生活过下来,絮儿有了些差遣人的经验。有些人若好言好语和他们说话,办事便拖拖拉拉不上心。若板着冷脸敲打,他们反而勤谨。
絮儿正喝茶,轻抬眼眸散淡地摆手,“起来吧。有件小事找你打个商量。”
“您请说。”
“我要在别院开小灶。”
孟管家捋捋胡须,皮笑肉不笑道:“不是驳您的面子。别的都好,独这件难办。王爷的饭食向来由贵妃娘娘的人看顾。我怕改了惹她老人家不高兴,您做儿媳的更应明白才是。”
絮儿冷哼一声,原本打算客气商量。如今他拿贵妃压人,更想把事情办成。她翻身下榻,绕着孟总管踱步,“我说是王爷吃吗?是我要吃。怎么,我吃不得?”
孟总管想她如今受王爷宠爱,王爷死之前都不能得罪,连连打拱手,“王妃息怒。不是这个意思。”
絮儿哀怨地恨一眼,“那是什么意思?我知道,我小门小户嫁入王府,活该受欺负。趁王爷病着,阖府上下只当我这个王妃死了。纵是死了也比如今体面。说出去不怕人笑话,嫁皇子还不如嫁种地的。种地的人家还有新鲜菜蔬吃。”
臊得孟老爷子连连赔罪,“王妃如此说,真格折杀老奴了。这样,王爷的饭菜照常送。王妃若开小厨房,每月从官中拨出一百两银子,由府上管事采买,再送到别院烹制,您看成吗?”
絮儿点头笑笑,她们两个女孩子加一个病秧子,一个月哪里吃得完一百两银子。采买分派层层下来,少不得被人吃几手的钱。此时此刻,也懒得计较了。
于是笑呵呵拍拍裙子,慢悠悠摇着纨扇,“都说孟管家心窍灵动,果真不假。谢了。”
“不敢当不敢当。”孟管家辞出门,频频摇头叹气。心叹王妃居然和贵妃娘娘打擂台,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李辞在里间听到,险些憋笑憋出内伤。她真是天生的角儿,有一身演戏的好功夫。
以他对絮儿的了解,有这样的大好事巴不得昭告天下。只等她像只雀儿,在他面前叽叽喳喳炫耀。
哪知从太阳刚偏西等到日影昏昏,她都没来。于是李辞憋着股气,晚饭十分不配合。
横竖不肯吃,要喂。
喂了也不肯吃,开口便是,“肘子没煨烂,吃不动。”
絮儿白他一眼,转去夹肉酿豆腐。
“一股子豆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