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刚追了两步,身后一柄长刀,“咻”地一声擦着耳边破空而过,直直地扎进了嬷嬷的后心,是方才那个叛军!
青嬷嬷应声倒地,连带着常庭晚也摔在地上打了两个滚。
突生变故,大福脚下一软。
他摸索到手腕上冰凉的袖箭,心里默念着阿爹教他凡事先冷静的口诀,赶在叛军扑向常庭晚的瞬间,紧闭着双眸,拨动了袖箭上的蝴蝶片。
利箭从箭筒中飞出,牢牢地钉在了叛军的额前。
常庭晚吓得惊声大叫,下一刻就被哆哆嗦嗦的大福捂住嘴,将他不由分说地从地上扯起来,拽着他细瘦的手腕,两小只躲进了假山石壁的夹缝中。
大福紧抿着双唇,指了指自己的唇瓣,拼命地冲他摇了摇头,意在让他闭嘴,千万别吭声。
常庭晚立时就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他只是害怕极了,但并不傻,晓得奶娘已经没了,若自己不听话,会连带着一起害死大福,他强忍着眼眶中打转的泪珠,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倏地糟乱的额发上覆下来一只并不宽大的手。
是大福在安抚他。
泪珠“吧嗒吧嗒”顺着脸颊往下掉,他似是受了莫大的委屈,想哭却不能哭,只得默默地抽动着身子。
大福心道这小世子怎么跟祈安似的,是个娇气的爱哭鬼,正想法子将其劝住,眼睁睁地看着常庭晚原本舒缓下来的眼神逐渐变得惊恐,他心里忽而“砰砰砰”乱跳起来,回眸刹那,石壁夹缝外探进来一双黑瞳。
二人隔着满是洞隙的石壁,四目相望。
原以为他二人躲藏之处足够隐蔽,没成想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大福心里咯噔一下,他紧张地望着石壁外的人,右手不自觉地搭上左腕的袖箭。然箭筒里已经空了,常知衍只送了一只短箭,方才逃至此处时用过了。
即便如此,他仍是将小世子严严实实地藏在身后,小世子不能交给这些叛军!
他深吸了好大一口气,努力地给自己壮胆,这石壁的夹缝甚是窄仄,仅能容得下两个身形矮小的孩子,叛军这魁梧的身量,想要挤进石壁之间将他们揪出去,断不可能。
识清现状对自己有利后,大福心头竟涌出了些许的轻松,忽而便觉得面前之人看起来有点眼熟,但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黄老五,找到小世子的踪迹了吗?”不远处传来一阵粗鲁的叫嚷声,夹杂着几分焦急与不耐烦。
大福墨瞳骤然紧缩,连身后的小世子都禁不住扯紧他的衣角。如若这人将其他叛军引过来,可就麻烦了。
正当他盘算着如何逃脱之时,就见石壁外的黄老五默声对他做了个口型,隐隐约约瞧着好像是“藏好”。
黄老五早在刚刚便认出眼前这个孩子,正是谢左丞的小公子谢瑭。
之所以一眼就分辨出来,是因为寻常巡街时,遇着达官贵人家的公子哥儿,多数都是一脸轻蔑地看着他们,即便寻人帮忙,也不过是一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姿态。
然谢瑭不仅主动地寒暄打招呼,还会将爹爹和阿爹买的零嘴分给他们这些地位低下的士卒,即便左丞大人在身侧,也并无嫌恶之意。
故而大伙儿对这家人格外有好感,偶时也会逗逗谢瑭,回些从小摊上买的零嘴,每次,这孩子都是双手捧过去,而后郑重其事地道谢。
私下里众人聚在一起插科打诨时,也曾有不少人称赞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左丞大人教子有方,教养出来的孩子彬彬有礼,温恭直谅。
更何况,他心里暗暗叹息,这大人之间的争斗,何至于要牵扯上无辜的孩子?
他对着愣怔着发懵的大福摆摆手,紧跟着朝不远处,恭恭敬敬地循声回话,“头儿,这里没人,咱们再去别的地方找找!”
说完,便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直至再也听不到脚步声,大福才敢稍稍向外探头,果真他们所在的这片石壁外空空荡荡,再没有任何人,他不晓得这人为何突然放过自己和小世子,但只要、只要没暴露就好。
他抚了抚胸口,敛回眸光,重新看向泪眼潋滟的常庭晚。
“爹爹会来救我们吗?”小世子揉了揉被泪水浸泡得发红发肿的眼睛,极其小声地问。
大福点了点头。
“我想要娘亲和爹爹,我好害怕。”此时的小世子哭得眼泪鼻涕糊作一团,一身雪白的圆袍脏兮兮地挂在身上,再无往日里一尘不染的干净模样。
大福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不让他的哭声溢出,引来叛军的注意。
他抱着瑟瑟发抖的常庭晚,学着阿爹安抚爹爹时的温柔模样,用力地抚了抚小世子的脊背,他也很想见阿爹和爹爹能在身边,但他更希望二人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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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胡心口没由来的一阵抽痛,险些稳不住身形。
乔嘉年见他脸色难看得厉害,上前搭了把手,将他扶住,“夫人,您去中厅歇着吧,这儿有我们守着呢!”
“无、无妨。”云胡缓了缓神,冲他挥挥手。
“谢夫人,下官奉贵妃娘娘之命,前来请您去宫中吃盏茶。”门外叫嚣声不停。
谢见君刚走没多久,就来了一队身着盔甲的士兵,张口要带云胡进宫。
“说了八百遍了,夫人不在府上,今早去城外寺庙给主君祈福了!”隔着一道府门,李盛源不厌其烦地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