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彼在身旁小动作一直不断,嘴里不知道嘀嘀咕咕些什么,裴吉觉得他有点吵。
还有点神叨叨的。
想耳根子早些清净点,裴吉不自觉便加快了脚步。
跟着裴吉一路穿过院落长廊,转角进了长廊尽头的厢房里,陈彼依旧没有缓过神来。
厢房里光照不算差,陈彼依旧觉得凉飕飕的,好像照在身上的阳光暖不起来一样。
他侧脸看一眼背手站在旁边的裴吉,觉得他像一只魁梧的野熊一样,陈彼觉得这房间里他能照到的光线至少有一大半被裴吉挡完了。
而他甚至不知道怎么称呼这位大哥,当然就算知道,陈彼估计自己也没有直呼他大名的勇气。
隔着屏风书柜,陈彼只能从缝隙间瞄见屋内那位公子的发丝衣摆,看着身形颀长消瘦,应该不是这位大哥这个块头的。
不知道为什么,陈彼轻松了口气。
他看裴吉不像是要进去通禀的样子,心想该不会要在这里一直站到被里面的那位公子发现吧?
刚这么想着,里面便传来了略微低沉的声音:“是裴吉么?”
陈彼默念这个名字,觉得跟这个大盘胡子脸实在是沾不上半点干系,听着文墨气息就很重。
陈彼撇撇嘴,有些羡慕的想着,要是也能有人给他取一个这么好听的名字就好了。
他想得有些出神,裴吉喊了他两声见没反应,便只能伸手拽了他一把。
结果又把陈彼吓得不轻,一脸慌张的模样。
裴吉
皱眉,目光稍冷的看着陈彼,放低了声音道:“公子传你进去。”
陈彼不敢再跟裴吉对视,应声之后垂着头就进去了。
管他公主公子的,反正到了跟前先跪下磕个头总是没错的。
陈彼膝头刚要弯下,不远处便清晰的传来了方才说话人的声音,比起刚才的沉闷不同,这会儿凑近了听,又觉得格外的清亮:“陈彼对么?不用多礼。”
许是声音的主人给人一种清冷克制的感觉,陈彼觉得这应该是一位通情达理的主儿,一时胆子波动,竟抬起眼帘望了过去。
闯入眼帘的是一张俊冷的侧脸,脸颊弧线与折转的光亮重叠在一起,微垂的眼眸里坠了光斑摇晃,他眨眼抬眸撇向陈彼,轻飘飘的一眼,随后拉开身侧的椅子坐下了。
眼前的场景不过一瞬,陈彼依旧屏住了呼吸险些没喘上气来。
若说方才在九公主那里瞧见的是天人之姿,那么此时此刻看见的,更像是画卷中人。
陈彼从前总听小宫女们说起哪家哪家的公子如何衣诀蹁跹,清冷卓绝,说得好像她们真见过似的,还不都是道听途说来的,不知道被夸大了几何不止,他心里总是不服气,觉得自己要是打扮打扮,也不见得会差到了哪里去。
今日瞧见了,陈彼才知道差的何止是容貌上的一星半点,如此风姿气度,举手抬足间的雅致,可不是身着华服就能学得来的。
因为不晓得到底是哪家的
贵公子,陈彼也不敢胡乱开口说话,这么站了片刻陈彼实在是觉得别扭,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的,想着自己还没回话,干脆趁着这个机会又跪下了:“是,奴才是陈彼。”
他这要是能毫发无损的回去,能跟浣洗局的宫女吹大半年的牛!
瞧瞧,连九公主和谪仙似的公子都知道他的名字,他多牛啊。
这么想着,又觉得好像不那么害怕了。
林子离刚坐下就生受了陈彼这一跪,换作上一世,他兴许会再叫陈彼起来,但现在不会了。
“早前我让裴吉传话于你,看来你是照做了。”林子离轻声开口。
方才还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儿跪下来听见林子离又要提起那白鹿的事儿,陈彼立刻浑身都绷紧了。
可真谢谢您,要不是您,我还不一定跪这儿呢。
陈彼干笑两声,应道:“是,这事多亏了公子提醒,不然就要酿出大祸了。”
林子离很轻的嗯了声,随后接着开口:“方才九公主唤你去,问你什么了?”
这种问法陈彼听着耳熟,好像刚在九公主那边听过,这些人都是有什么神通在身上的吗?怎么一问一个准?摆明了不给他留活路啊。
陈彼脖颈发凉,后脑发麻,但九公主的叮嘱还在耳畔振聋发聩,他只能硬着头皮遮掩:“前日九公主同管事的说话,似乎察觉到换过笼子一事,方才九公主就是专门召奴才去询问,得知是奴才喂食的时候心细发觉了此
事,夸赞了奴才几句,便让奴才走了。”
林子离随手把玩着一枚玉坠,漫不经心的道:“九公主信了?”
陈彼觉得自己手心额头全都是汗,但还是一口咬定道:“信了。”
说完这话,屋子里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陈彼只觉得自己呼吸有些重,安静空荡的屋子里,自己的心脏跳得又快又响,像是擂鼓声一般。
良久之后,林子离的声音慵懒的响起,依旧是方才那样漫不经心的一句:“九公主信了?”
陈彼脑子里紧绷的神经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