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白天舟车劳顿,又同赵玉真闲话良久的缘故,萧琉璃这一夜睡得很是安稳,无梦无想。
再次醒来时,她一推开门,便看见满院桃花灼灼盛开,花瓣飘扬如雨下。
隔着两个小院的围墙竟不翼而飞,桃花顺着风飘满了整个院落。
桃花开的纷繁,萧琉璃目光看向桃树下那炳赵玉真的佩剑,赤红色的剑身扎进泥土之中,淡金色的流光在桃树上运转。
就地面这么厚的落花来看,这剑怕不是在土里扎根了一整晚。
萧琉璃又想笑了,自从她见过了这小道士,好像总是忍不住想笑一笑。
赵玉真一身青衣盘腿坐在桃树下,他不知道坐了多久,一直保持着不变的姿势,微微仰着头,看树上的桃花,等着自已想见的那个人。
直到听见吱呀一声,他猛地跳起来,拂去头发上衣服上的桃花,站直身子,转身望去。
仙女姐姐还未梳妆,鬓边蝉翼般的乌发散在身后,许是刚刚睡醒,阳光照在她莹洁如玉石,娇软如婴孩的脸上,近乎透明,可以清晰看见皮肤下柔柔的血色。
她的眼瞳明净,仿佛秋湖上涟漪荡开,映衬着纯然的欢喜。
她笑着说,“今天的桃花已经开了呀。”
于是赵玉真也跟着笑起来,那双清亮亮的眼睛也装满了欢喜,
“以后年年岁岁的桃花,都这样开!”
于是日后的年年岁岁里,春夏秋冬,寒来暑往,萧琉璃一推开门,总能见着满树的繁花,花瓣飘啊飘,总也落不完。
就像小道士的心思,总也弄不明白,总也说不出口。
萧琉璃早上推开门时,小道士站在桃花树下看她;在青城山四处散心时,小道士伸手牵着她;在院子里看经书时,小道士给她唱经;她无聊时,小道士陪她下棋解闷;她开心时,小道士就在一旁跟着傻笑。
小道士总有无穷无尽的时间陪她,叫她清修的日子一点也不无聊。
赵玉真其实并没有很闲,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控制不住自已。
每天早上一定要守在院子里,生怕仙女姐姐回了天宫,不推门出来;做早课时抬头看着庄严的天师像,却总觉得是仙女姐姐在旁边笑。
走在青城山上,他也怕她被石头绊倒,非要牵着她才放心,毕竟仙女都是用飞的,若不是不小心跌落凡尘,哪用得着自已走路。
他起床想见她,早课想见她,吃饭想见她,下棋想见她,练剑也想见她……
好像他一天一时一刻没有不想见她的时候。
赵玉真自已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尝试过想控制自已,不去想她。
结果脑子里乱哄哄的,一片空白,不想她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一空白,他就又想起了她那张美丽的面容和唇角的笑。
萧琉璃心里清楚为什么,可她却不知道怎么说。
她亦有十三四岁少年慕爱的时候,那时她胆大包天,孤身一人闯荡江湖也不害怕,撞南墙撞得头破血流也不后悔。
叫她直接拒绝小道士的心思,她说不出口。
更何况此时小道士根本没意识到,她又何必主动戳破那层窗户纸呢?
她总共也只会在青城山上呆三年,三年过去后她就下山了,而小道士,而赵玉真,他是下不了山的。时间一久,自然就忘了,何必现在戳破呢?
年少的时候,谁没有曾在人群里忽然见着个让自已喜欢的人呢?可是过去了也就过去了,渐渐地不再想起。
其实尘世间可能有很多人,如果能遇见,自已就会喜欢。可是这样的人,多半又碰不到,能碰到这些人中的一个两个,也就算幸运了。
至少当时心里总是欢喜的。
这样一想,她年少时遇上百里东君,百里东君很好,就是不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