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人带路,沈槐安瞧见昨天坐的那桌还空着,微抬下巴,点道:“那桌。”
那桌位置好,大门、前厅一览无余,尽收眼底,还在一个角落里,不会有不长眼睛的来打扰。
“哎、好,您请好嘞。”
沈槐安带着陈一刚坐下,昨天那个小二就拎着茶壶过来,笑道:“您二位用些什么呀?”
刚倒完茶,放下的同时抬眼对上沈槐安张望的侧脸,小二暗自腹诽道:“怎么个意思,昨儿自己喝了不算,今儿还呼朋唤友的来蹭茶水喝?”
视线在两人中转了一圈,撇撇嘴暗忖有钱人真抠门。
陈一站在沈槐安身后,正对小二的脸,将小二神情变化看得一清二楚,拧眉呵斥道:“你,瞎看什么呢?报菜啊。”
小二愣了一下,扬州城富庶繁茂,太监这种东西也是偶尔能看见的,只要见过的大概都有个印象,“醉仙楼”作为扬州城有名的酒楼之一,自然南来北往的都慕名前来,小二也接待过不少形形色色的人。
陈一这声呵斥有些尖利,小二一听便明了二人身份,心中暗骂倒霉,这些阉人最是小心眼,面上不显,讨好地说道:“小的嘴笨!人也没什么见识,二位爷好气度,小的看愣了,勿怪、勿怪。”
沈槐安点了菜不一会就上齐了,他止不住地朝大门处望去,“醉仙楼”生意不错,哪怕是大早上都有不少人前来,他生怕看漏一眼,错过了鹤华,口中的食物都显得味同嚼蜡。
磨磨蹭蹭地吃了快一个时辰,他还没瞧见鹤华,便朝陈一说道:“你办事去吧,我就在这儿坐会儿。”
陈一回道:“是,大人。”
“对了,你去查查周齐他们家最近进出的是什么人,来干嘛了……与他有关的都查清楚。”
“是。”
沈槐安支着下巴,一坐就是一上午,他也没觉得多难熬,反倒还咂摸出点甜来,眼见进门的客人越来越多,终于眼熟的马车停在了门口。
破镜重圆
马车悠悠向前驶过,见鹤华边伸着懒腰,边往“醉仙楼”里走,沈槐安不自觉地抿了个笑。
对啊,她无事时总喜欢赖床的,怪自己给忘了。
想着沈槐安抑制不住的嘴角上扬,心里甜的跟吃了蜜糖似的,恨不得立马飞到她身边。
沈槐安立刻站起来,提着衣摆,忙不迭地起身朝着鹤华追去。
快到饭点了,“醉仙楼”里人头攒动,喧杂声四起,热闹非凡。
鹤华的身影在众人间穿梭,隔着人群,他有些焦急地低呼道:“三娘!”
“诶———这位爷,您的饭钱还没结呢。”小二快行几步,矫捷地穿过人群,拦在沈槐安面前。
沈槐安斜睨了一下小二,紧盯着鹤华的身影,伸手向内襟里掏去。
小二见沈槐安动作一顿,微不可闻地冷哼一声,“您贵人多忘事,这不会是没拿钱袋子吧?”
沈槐安一噎,的确没带,陈一是他的近侍,这些东西都放在他身上。
“您要是忘了带,就等着刚刚与您同行的那位回来接您,这账结了,您才可以走。”
见鹤华的身影在人群中逐渐消失,他短促痉挛地倒吸口气,尖声道:“三娘!”
鹤华没有回头,许是没听见,沈槐安心慌地将手上的扳指拔下,边想追,边随意地塞给小二,“这个拿去。”
“诶诶诶———我可不知道您这真的假的啊。”小二连忙拦住,戏谑地说道。
沈槐安看见小二眼中满满的嘲弄,怒斥道:“这是象牙翡翠的!你个不识货的玩意儿滚一边去!别挡着你祖宗的道!”
小二不接,高昂下巴地看着沈槐安,昨日沈槐安的举动,让他先入为主地认定沈槐安肯定没钱。
太监么,权、势、钱是一体,没钱也就意味着多半无权无势,只是个打杂的罢了,再加上今日不在楼上用餐,跟平头百姓挤在一个大厅,更是佐证了他的猜想。
小二心道,说不定身上的衣服还是偷的主家的衣服,跟他装阔来了。
这一会儿功夫,鹤华的身影被人群彻底淹没,沈槐安泄气的坐回去,轻笑两声,凉薄的声音带着森然的寒意:“下作东西,给你富贵都接不住。”
小二心头一紧,语无伦次道:“反正、你没给钱就是不能走,我哪儿知道你这、你这什么东西真的假的,我看你就是想跑!”
沈槐安低头给自己顺顺气,心里烦躁得厉害。
人就在他面前!就那么走过去了!都是这个不长眼的,自己还能赖了这点银子不成!
“你吃饭没带银子啊?”
沈槐安猛地抬头,鹤华就在小二旁环抱着手,调侃地说道:“你也有这样马虎的时候啊?”
小二见鹤华与沈槐安相识,忙解释道:“东家小姐,是他吃了就想跑,小的只是按规矩办事。”
鹤华点点头,从怀中掏出钱袋递过去,不在意地说道:“我知道,没事儿。拿去给他结了。”
她从一进来就听见沈槐安唤她,只是人多她没找到,就想着朝楼梯那边走。后来那声倒是清晰,她向前走到楼梯上,借着高处往下扫,一下子就看见了沈槐安和小二的拉扯。
说来也奇怪,隔着乱七八糟的声音,她竟然也能清晰地听见沈槐安在叫她。
大抵是沈槐安的嗓音阴柔,听在她耳朵里是独一份的缘故吧。
鹤华看着沈槐安呆愣的样子,好笑道:“刚刚不是你在喊我么?”
沈槐安呐呐道:“我看你没回头,以为你没听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