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关己才能高高挂起,但事不关己,岂能置身度外。
现在刘病已最紧张的就是在登上皇位之前出现变数,因此他不管做什么都不希望最后能牵扯到自身,比如汤白远行,比如蒸馏酒还有治疗疟疾。
谣言止于智者,但更止于真相。
然而在当前这个时代,智者能有多少?
九成以上的百姓都相信鬼神之说,他们更愿意将一件件无法理解的事披上一层又一层的神秘外衣,并且深信不疑。
因此在这个时代谣言永远不会缺少市场,而谣言的威力有多恐怖,刘病已心知肚明。
甚至可以说刘病已就是当前谣言最大的受害者。
当初巫蛊之祸,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但是这场阴谋之所以能够成功,固然是因为武帝晚年昏聩,甚至一度产生所有人都要害他的幻觉,可这场巨祸若没有谣言造势,没有那么多人为谣言推波助澜,江充想要成功,只怕很难。
因为这场祸事根本经不起推敲,刘据当了那些年太子,多久都等了,在加上武帝对太子极其信任,还有其自身眼看着就要不行了,在这个时候谋反?
恐怕就算是瞎子都知道这是有人要给太子栽赃,事实上尽管武帝被一时蒙蔽,但是他很快就清醒了过来,只不过那个时候已经迟了。
等武帝要旨意的时候,刘据已然自杀身亡……
巫蛊之祸生时候刘病已刚刚出生,襁褓之中的孩童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识,也不可能知道什么是危险,所以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对于刘病已造成的伤害其实有限。
但是第二次刘病已遭受谣言伤害却是记忆犹新。
那个时候他已经穿越到了那具小小的身体里面,身体里面装着的是成年人的思维。
事件的起因其实并不复杂,算是巫蛊之祸的余威,总之那时候的武帝暴戾无常,经常因为一点点小事就大开杀戒。
那一次也是一样,最后‘望气者’为了保命,就说长安城里监狱有天子之气。
那时候武帝已然离驾崩不远,一听这话顿时大怒,当然换任何一个皇帝都会怒,他自己是皇帝,你现在跟我说有天子气?
咋滴,天下还能有两个皇帝,还是说他快死了,将会有新君继位?
而且新君还在监狱?这不就是造反上位!
大秦灭了还没多少年呢,而他这些年征伐匈奴,将文景两朝积攒下来的财富挥霍一空,大汉百姓为了支持对匈奴作战,勒紧了裤腰带,日子过的困苦不已,这也是武帝为何会下罪己诏的根本原因。
武帝怀疑他一死,会有豪强造反,于是即刻下令,处死长安城里面所有监狱内的人犯。
一道诏令,一个虚无缥缈的说辞,长安城监狱为之血流成河!
唯独一处例外,就是郡邸狱,关押刘病已的地方。
事实上禁军侍卫已然到了郡邸狱,打算将狱内所有人犯全部提出来斩杀,这自然也包括刘病已在内,而这次也是刘病已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如果不是邴吉拼死力争,言称狱内有皇帝曾孙,不肯退让一步,恐怕那个时候刘病已已然横死。
邴吉因为刘据待他不薄,所以拼命也要护住卫太子的最后一丝血脉,他岂能不知道公然违抗武帝诏命最后是个什么下场,他只是想报恩,哪怕皇曾孙最后依旧要死,那他也要死在刘病已前面。
谁也没有想到这次抗命,竟然因祸得福,武帝得知太子之孙竟然还身陷囹圄,知道太子这一脉竟然还没彻底断绝,这心里面的愧疚终于减少了几分,于是下令释放刘病已出狱。
那个时候刘病已已然入狱六年,就算是现在的他都已三年。
前两次涉及自身的谣言,他都是运气好逃过一劫,可这次谣言会不会牵扯到他身上,如果牵扯到他身上会是什么结果,另外究竟这谣言是因何而出,散布谣言之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刘病已迫切的想要知道真相,然后毫无办法,于是只能反复煎熬,等待这场谣言风波过去。
大司马署。
一身锦袍的霍光看完文书,冷哼一声,脸上怒气已然似要喷薄欲出。
他是先帝钦定托孤大臣之,以谋反罪杀了上官桀、桑弘羊等托孤重臣之后,已然是大权在握,权倾朝野!
到了霍光如今的地位,他唯一的念想就是名垂青史,做一个万世流芳的千古名臣,如此他与兄长霍去病一文一武,自可照耀万世!
所以政通人和,朝政平稳,内外安靖才是霍光追求的目标,除此之外没有大事。
然而最近这一连串的谣言在长安城传的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
比如异事频现,必有大灾降临。
比如妖孽横生,是朝中出了奸人,而这种说法的矛头直指他霍光。
霍光屹立朝堂多年,养气功夫自然不差,可如今还是怒气勃,恨不得将传谣之人揪出来诛杀三族!
“还没查出来?”
署内值事功曹俞琰摇了摇头道:“没有,这些谣言几乎是一夜之间从长安城里各个角落传出,很显然是有心人故意编造,如此筹划,隐藏自是极深,一时半会想要把人查出来很难。”
霍光也知道俞琰说的不假,也没责怪下属办事不力的意思,于是冷笑道:“处心积虑造出此等谣言,岂能没有目的去将眭弘叫来见我。”
不一会眭弘到了,见到霍光立即行礼道:“符节令眭弘见过大司马。”
“符节令无需客套,坐。”霍光安排人为眭弘铺了坐毯,眭弘也不客气,径直坐下道:“不知大司马让下官前来所为何事?”
霍光笑道:“我听闻符节令通晓经术,擅长卦算之术,不知符节令对这些日子流传民间的几则谣言有何见解?”
眭弘微微欠身道:“下官已然推演过几次,倒是略知一二。”
霍光呵呵笑道:“符节令才学不俗,不知这推演结果如何?”
眭弘正色道:“树为阴,枯木逢春,死树抽芽,乃阴极盛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