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很快将他们的踪迹隐匿。
这队人马立在棋山绝巅,立在狂烈的雪中。
一点石青闯入众人视线,如白绢中一滴浓墨般惹眼。
有这么一种人,永远是花海中的香栀、群鸡中的白鹤、云霓中的烈阳。
天才是耀眼的。
无论有多少人,你在人群中一眼望见的,始终是最拔尖的那个。
一人,一剑。
男人被这群白衣人所阻,他也很清楚这群人不会退让,只得下马。他剧烈地咳嗽,腥重的血泼洒在雪地上,烫起一缕缕烟气。他一手按在剑上,一手捂在胸口。
所有白衣人齐拔剑。
他只盯着那女人的手。
女人也拔剑。女人微仰着头,睫羽颤动,纤白细腻的手握着一柄粗重的剑,并不怎么相衬。
那男人走到她面前,缓缓开口。
没有任何声音。
他的嗓子已坏得很厉害,漫天雪舞中,他的声音早被揉碎。女人听不见他说的什么。她只有恐惧,无边的恐惧。
所有白衣人先是静止不动了好一阵,很快他们的脖颈都渗出一条血痕。
当男人走到女人面前,说出那句根本听不出是什么话的话时,他们无一例外直挺挺地倒下去。
一大片雪地变成醒目的红。
没有人看清他的剑是怎样出的手。
甚至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出手。
只有真正见过的人,才能体会那种恐惧。
“为什么……为什么不杀我?”女人控制不住地饮泣,如同一个痨病人。她跪倒在地,喉间似乎不断地有泪反上来,而当真正到了嘴边的时候,又是虚无。
雪落了满脸。
因为你是无辜的。
因为你被齐风拐到这里被迫同他成亲,被迫与他生了两个孩子,他死后,你还要被迫为他守灵。
如今你完全自由了,却甘愿为他而死,你本应恨他入骨,却爱上了他。
他心里这么想着,却无法说出口。
他一言不,径直向山上走去。
他孤独地走着,仿佛天地间只剩他一人。
那一抹雪白的身影现于山巅。
刹那,披在山间的雪幕分崩离析,声浪滔天。
白忘尘闭上眼,苍白的头在烈风中起舞。
江晚山扯下衣裳一段布条,蒙上自己的眼睛。他的手按在剑柄上,没有说什么。
他大抵也知道自己说不出话。
两个人试探着靠近彼此。在手与手相触的一刻,又惊弓之兽般飞身出去。
两柄剑不知何时已经出鞘。
一瞬间,仿佛往前数万年间所诞生的一切,尽数哀嚎着、惨叫着消散。
雪是燃着的、风是藏刀的、地是铺满了霜冻了千万年的枯骨的。
眼中皆无
万物皆无
天地间只剩下剑与剑的相击。
任何言语也无法叙述、穷尽世间丹青也无法描摹。
什么是月?什么是雨?什么是舟?
是婵娟、是水、是船。
是,而又不是。这些释义不过是把这些字眼用另一些字眼表达出来,仍然不是月、不是雨、不是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