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复心中却是欣喜异常,然而,无人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
温秋实离去后,蕙兰心中依旧惴惴不安。
她自知方才所言颇为牵强,温秋实尚且不信,皇上又岂会不生疑,怎会如此轻易地让此事过去?
但慕容复却只字不提,只是慨叹:“朕下朝后,便匆忙赶往翊坤宫,途中偶遇婉嫔,听闻皇后又将你留下。朕进入暖阁后,见你端着如此大的药盏,着实吓了一跳。朕知皇后城府深沉,但她这些年,在朕面前一直公正贤淑、大度得体。朕着实没想到她竟在背地里如此……你为何不早告知朕?”
蕙兰心想:“看来,让皇上亲眼目睹皇后让我喝避子药的这一幕,确实给其造成了巨大震撼,故而未细究温秋实的那番话。”
蕙兰犹豫片刻,喃喃说道:“臣妾与皇上一般,一直觉得皇后娘娘和蔼可亲,温柔贤良,故从未作他想……只是那药实在难以下咽,臣妾不好当面回绝皇后,才想到让皇上去为臣妾解围,不想……”
慕容复抬眼看着蕙兰,面无表情道:“日后若有何事,直接告知朕即可,不必如此拐弯抹角!”
他言外有意,蕙兰利用他心中有愧,脸色微红,沉默不语,只是点头。
蕙兰想,“以皇上的睿智机敏,必然察觉到我是有意让他撞见皇后的行径,我还是谨言慎行为妙。”
本来,蕙兰打算在避子药之事败露后,乘胜追击,彻底摆脱三皇子之死给她带来的“紧箍咒”。可半路杀出一个温秋实,他的言语让蕙兰担心继续设局,会引起皇上的怀疑,故而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被动地等皇后出招。
蕙兰深知,皇后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自那日圣上当庭斥责皇后,并下令后宫嫔妃无需再向皇后请安后,并未对其施加其他责罚。
蕙兰也深知此次难以将皇后怎样,其身为六宫之主,多年来在后宫的根基早已稳固,绝非轻易能够撼动。
故而,腊月初一清晨,当慕容复带领阖宫嫔妃向太后请安时,皇后仍伴其身侧。
蕙兰与其他嫔妃一同,紧随其后。见到皇后时,蕙兰如往常一般向她请安问好,皇后亦如往常般言道:“梅妃无需多礼。”
表面的和谐,仿若她们之间从未有过激烈的争斗。然而,蕙兰仍能从皇后的目光中,察觉到一丝即将展开报复的阴险狠厉和快意。
当他们一行人缓缓走向太后居住的慈宁宫时,皇后突然停下脚步,恳切地对皇上说:“听闻醉心殿附近的腊梅盛开,太后甚是喜爱此花,臣妾想待会路过时,顺便为太后折几支,为慈宁宫增添些梅香。”
慕容复看了她一眼,虽未表态,但片刻后,还是沉声道:“路德海,改道。”
蕙兰微微颤抖了一下,心跳骤然加。
从这里,如果要走到醉心殿附近的那片腊梅林,就不可避免地要经过那条竹林小径,经过那棵海棠树。
蕙兰瞬间明白,皇后的复仇,果真开始了。
在这寒冷的冬日上午,阳光稀薄。
当他们终于走到醉心殿附近,踏上那条竹林小径时,走在最前面的路德海,突然顿住脚步,震惊而又惊慌失措地喊道:“皇上……您瞧!”
蕙兰心头一震,定睛望去,那棵海棠树下的小土堆不知何时已被刨得凌乱不堪。
慕容复面色凝重,紧皱眉头,快步走了过去。众嫔妃皆知此土堆对皇上意义非凡,低声私语,眼神中透着不安,紧紧跟随其后。
待走近,土堆像是被野兽刨挖过,留下杂乱爪印和一个小口。路德海仔细查看后,谨慎回禀:“皇上,像是獾或狐狸所为……”
慕容复沉默不语,继续靠近。突然,他停下脚步,目光定在一处,仿佛被灼伤。
蕙兰顺其目光看去,湿漉泥土中,隐现一截白骨,那是人的手臂,五指清晰可见。那是……一个孩子的细小指骨!
慕容复脸色霎时阴沉,他转头厉喝几个侍卫:“挖!”
土堆再被挖开,白日下,蕙兰次看清其中景象:一具小尸骸、未完全腐烂的衣裳、一只小鞋子……
只听湘妃在旁惊叫:“天啊,这……这不是三皇子的鞋子吗?这虎头,还是臣妾亲手所绣……”
四周死寂,北风呼啸,穿过竹林,如地狱鬼魂的呜咽。
众人皆惊,意识到三皇子失踪真相,原来早已遭杀害,尸身就埋在宫中。
慕容复踉跄后退,死盯着那鞋子,满脸惊恐与愤怒。
而这时,有个侍卫往上爬时,脚下一滑,露出一枚被浮土盖着、脆莹莹的翡翠玉佩。
与那黄褐色的泥土中,那抹翠绿,格外惹眼。
慕容复一下子便看见,他抬起微微抖的手,指着那枚玉佩,用略显喑哑的嗓音,命令道:“拿上来!”
侍卫急忙俯身,捡拾起那枚玉佩,迅爬起来,双手捧着,呈给皇上。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于慕容复的掌心,集中在那枚小小的玉佩之上。
这乃一只精致小巧的玉佩,绿莹莹的翡翠,通透碧澄,上面,隐约能看出,雕刻着花鸟的图案。很明显,是女人之物。
而此时,它却出现于死于非命的三皇子的坟里,与三皇子的尸骨同葬。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