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之后,值二皇子生辰,清晨,慕容复下旨,解除对容妃之禁足。
蕙兰以静制动,静待皇后的下一步动作。以她对皇后的了解,为容妃求情,绝非出于善意,必是另有所图。
容妃重获自由的第三日,便是重阳节。
清晨,慕容复于太庙祭祖后,又传令于后宫设宴。
夜阑人静,六宫嫔妃皆至,诸王王妃亦临,乃至半隐之太后、太妃太嫔,无一缺席。
此乃蕙兰入宫后赴此等场合,前次中秋阖宫宴,她托故未与。此次,却不得不往。
歌舞升平,欢声笑语,喜庆之氛弥漫,蕙兰却沉默寡言,甚为谨慎。毕竟,今日诸多新面孔,稍有不慎,便易出错。
杯觥交错之际,容妃忽至其畔,亲昵呼道:“梅妃妹妹……”
蕙兰抬眼观之,此女似永不知收敛,方解禁足,便如此高调张扬。虽略显消瘦,然一袭玫瑰红织锦长裙,仍衬其容光焕,光彩照人。
她举杯,恳切邀蕙兰道:“妹妹,前陈太妃曾为你我解围,她素喜深居简出,今难得一见,吾等当去向她敬杯酒!”
蕙兰伸手,欲端酒杯,忽觉异样。
她徐徐抬头,佯装漫不经心瞥了荣妃一眼,惊觉她微眯双眼,眸中射出清冷又诡异之精光。
蕙兰顿觉不妙。
此时,蕙兰猛然忆起,当夜,她与慕容复于醉心殿暖阁窗前,曾有过一次漫无目的的闲谈。
“其间,皇上提及前朝遗留的嫔妃。我记得清清楚楚,除却太后,皇上的生母,后宫尚余四位太妃,三位太嫔。四位太妃分别是裕太妃、苏太妃、叶太妃、祥太妃。何来陈太妃?
更遑论曾替‘我’和荣妃解围。姐姐与荣妃向来针锋相对,岂会有人同时为她俩解围?荣妃,怕是察觉了什么,以此试探我罢了!”
不及深思,蕙兰撤回欲端酒杯的手,慵懒地靠向椅背,气定神闲地问道:“容妃姐姐何必开玩笑?谁是陈太妃?”
她一愣,面露惊惶,下意识向后瞥了一眼,悻然笑道:“逗你呢,是苏太妃!”
蕙兰冷哼一声,面无表情:“苏太妃?苏太妃何时替你我解过围?又解过何围?我怎毫无印象!”
她的神色愈慌张,却强作镇定,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气呼呼地说道:“真是贵人多忘事,爱去不去!”
言罢,她转身离去。
目送容妃背影,蕙兰顿感浑身乏力,如被抽去筋骨,后背亦渗出细密冷汗。
“她果然是来试探我的!若我不知晓内情,此刻必然起身,随她去给所谓的‘陈太妃’敬酒,而后便会被她识破。”
蕙兰心揪愈紧,“究竟何处出了差错?竟让荣妃瞧出破绽。”
细思之后,又觉此事颇为蹊跷。
“容妃方解禁足,数日来我二人并未碰面,她怎会生疑?
莫非……莫非容妃在禁足前便已察觉我的底细?不应如此,以她跋扈张扬的性子,若早有察觉,断不可能等到现在才有所行动。
且观她今夜表现,想必也无确凿证据,不过是将信将疑,以此诈我罢了。但无论如何,这绝对是危险将至的先兆。
姐姐入宫已三年,我才刚来一月,尚有诸多不知的往事,与诸多不熟悉的故人。”
念及此处,蕙兰便觉心惊胆战,如坐针毡。“容妃于大庭广众之下已起疑心,我多留一刻,便多一分危险。万一她再来窥探,我岂能次次如此幸运地蒙混过关。”
眼见宴会将尽,蕙兰环顾四周,见无人留意,便佯装外出更衣,悄然离场。
出了承德殿,蕙兰称头痛,带着思冰和思菱,绕过人迹稀少的小径,向醉心殿的方向缓缓走去。
才走几步,便闻身后容妃的声音:“梅妃妹妹,留步!”
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蕙兰深吸一口气,泰然自若地回头,平静问道:“是容妃姐姐啊,有何吩咐?”
容妃气喘吁吁地追上来,不怀好意地直视蕙兰:“宴会未结束,妹妹急着走作甚?”
蕙兰含笑道:“多谢姐姐关怀,妹妹身体略有不适,想早些回去歇息。”
容妃继续盯着蕙兰,目光如寒星,语气冰冷而激愤:“做了亏心事,惧人追究,故而坐不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