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蕙兰能想到的唯一理由!但她难以置信,历经风浪、心思缜密的思菱,怎会犯此等低级错误!
此刻,她也只能依据绿松石珠子,暗自推测。
所有谜团,都需待她回宫后,方能逐一解开。
而更令蕙兰不安的是,如果真是思菱和陈同,她的处境将更为艰险。
“他们二人,作为此次江南之行的主要侍从,对我的情况了如指掌,又不易遭人怀疑。他们完全可以让皇上误以为我是不慎落水,说不定,皇上还会派陈同来寻找我的下落。”
单是想想,蕙兰便不寒而栗。她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目前只能藏身于这间小茅屋,绝不能暴露行迹。
于是,蕙兰便在秋苓家住了下来。
秋苓家的位置,甚是理想,处于镇子的最北边。孤零零的小院落,平素人迹罕至,颇为幽静。
而秋苓救蕙兰的事,因为生在半夜,她也不是多嘴多舌喜欢卖弄的人,因此镇上并没有人知道。
“我在此处,暂且安全无虞。”
于是,蕙兰对秋苓言道:“若有人向你探听我的消息,务必先告知于我。在此之前,切不可向任何人泄露我的行踪。”
秋苓满脸疑惑,看着她,意味深长地笑道:“看你如此神秘,我甚至都有所怀疑……你莫不是朝廷的要犯吧?”
蕙兰强作笑颜,以开玩笑的口吻说道:“放心,不会牵连到你的……我非但不是朝廷的要犯,说不准还是朝廷的重点保护对象呢!”
秋苓看了她一眼,轻描淡写地打趣道:“都让你掉进江里,险些丧命,这保护可不怎么样啊!”
蕙兰无声叹息,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平心而论,皇上待我,确实是真心实意。然而,这一年多的经历也让我明白,他对我越好,就越容易招来嫉妒和迫害。
就如这次,我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被身边人算计。在未来的日子里,我必须认清这一点,时刻保持警觉,不再给任何人可乘之机。”
时光荏苒,蕙兰与秋苓相处日益融洽。
白日里,她专注于自己的事务:将洗净的衣物一一浆洗、晾晒、叠放整齐,而后奔波于镇上各家主顾之间送货。
而蕙兰,则安静地待在那间小茅屋里,甚至很少踏出院子。
有时,由于衣物堆积过多,秋苓不到五更便要起床,前往江边清洗。此时四周万籁俱寂,无需担心被人瞧见,心烦意乱难以入眠的蕙兰,索性便陪她一同前往。
凌晨的江边,寂静无声,空无一人,唯有清冷的月光,映照在奔腾不息的春水上。
秋苓在江边石头上坐下,随即开始忙碌起来。宽大的被单,被她猛地甩入江水中,浸湿后捞回,抹上香碱,仔细揉搓。紧接着,空旷寂寥的江边,传来清脆的捣衣声。
看着那成堆的衣物和被单,蕙兰也想帮忙。
秋苓却总是从她手中夺过,低声嚷道:“你瞧瞧你的手,细皮嫩肉的,可干不了这粗活,放下吧,陪我说说话就好!”
在柔和的月光下,蕙兰凝视着与自己年龄相仿的沈秋苓。
“自幼锦衣玉食的我,这还是第一次接触到像她这样命苦的姑娘。父母双亡,孑然一身,无依无靠。日夜操劳,也只能换来粗茶淡饭,聊以果腹。
但她似乎无所畏惧,永远热情善良,乐观坦荡。即便身处如此艰难的境地,我也从未听她抱怨过什么。”
蕙兰忍不住问:“秋苓,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吗?”
秋苓用棒槌捶打着刚洗过第一遍的被单,漫不经心地说:“唉,像我这样的,过一天是一天,哪还敢想以后……”
蕙兰无声叹息,心中充满酸楚,激动地承诺道:“秋苓,等我家人找到我,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秋苓愣了一下,笑而不语。半晌,才侧身幽幽说道:“我娘在世时,常说善有善报。那时我总质疑她。
我说娘,你做了一辈子善事,有时家中几近断粮,仍要从牙缝中挤出些许吃食,施舍给过路的乞丐。然而,娘却始终坚信善有善报,只是时机未到……直至她离世,也未得偿所愿。”
蕙兰凝视着秋苓的双眼,郑重说道:“你娘所言甚是,你们的善报,迟早会来临……秋苓,待我家人寻来,你与我一同……随我归家可好?我定当竭尽所能,妥善安排你的日后生活!”
秋苓再次看向蕙兰,声音略沉:“到时再看吧……兰儿,我猜,你与你的家,定然都不一般。不过,已然过去这么多时日,你的家人究竟何时来寻你?”
秋苓的话语,如利剑般刺破蕙兰精心构筑的伪装。泪水,瞬间涌入眼眶。为了咽下那声痛哭,她几乎窒息。
这些日子,她表面看似平静,内心实则焦灼痛苦。
她思念慕容复,思念她的烁儿。白日里,在小茅屋的每一刻,她都如病入膏肓之人,拖着绵软无力的双腿,艰难地在地上徘徊。
她恨不得生出双翼,即刻飞回宫中,飞回慕容复和烁儿身旁。
“秋苓说得没错,都过去这么久了,皇上却仍未寻来。”蕙兰一次次惊觉,“皇上,莫非他真的以为我已葬身江底?他如今身在何处?”
见蕙兰久默不语,秋苓即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她赶忙用湿漉漉的手,在蕙兰背上轻拍几下,安慰道:“都怪我口不择言,放心吧,兰儿,你的家人定会来寻你的,说不定……说不定明日便来了呢……”
“兰儿,你便安心在我家住着,实言相告,我盼其家人来接,又惧其来……若她走了,我则无人为伴!”
蕙兰以袖拭泪,对这善良姑娘微笑。
她亦如此,每日既盼人寻她,又忧心忡忡,惧有人来寻。因来人或救她回宫,亦或……取她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