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玄明神君的面,云母其实心里也是紧张的。她惴惴不安地坐在远处,因忐忑而绷紧了身子坐得笔直,脸上烧红,眼睛盯着膝盖,不敢看玄明神君。
玄明神君这么问,其实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吃惊得太过被吓着了。白玉亦是一怔,但她多少比玄明更能理解女儿一些,于是短暂的惊讶后就回过神,帮着安抚地拍了拍玄明的手。
玄明被夫人拍了,这才慢慢地缓过劲。他抬手将自己的手掌覆盖在白玉的上,眼睛却还看着面前的二人。云母害羞自不必说,再盯一会儿只怕她就维持不了人形、要变狐狸钻起洞来了了。玄明看了她一眼,便转而将视线落在巍然镇定的白及身上,只见他一身一尘不染的白衣,衣襟、腰带、衣袖无一处不是笔挺如新,他本就生得清逸,又坐得挺直,整个人宛如高山白雪,所谓仙中之仙,想来便该是如此。
玄明心情略有几分微妙,手中的扇子便不禁晃了晃。
白玉被他握着手,自是能瞧出玄明情绪有异的。她想了想,便松开她夫君,朝云母招手道:“云儿,你过来,我有东西给你看。”
云母闻言,抬头又见娘亲唤她,微微一愣,回头去瞧师父,见白及对她轻轻点了一下头,云母这才好奇地站起身子,跟着白玉出去了。
白玉与云母走后,屋子里只剩下玄明与白及两
人。玄明被白玉不动声色地哄了哄,已多少缓过神来,他拿扇子在手心里敲了敲。上回他已敲打过白及,也得了对方立誓应诺,哪怕他多少觉得不快,此时若是再刁难,难免落了下乘,故而玄明只是斟酌了片刻,便拿手指叩了叩桌案,道:“——你决定了要与云儿成婚?”
白及略一颔首。
玄明脸上仍有觉得匪夷所思之色,他又问道:“是你提的,还是云儿提的?”
白及亦不避讳,答道:“我提的。”
于是玄明索性不再拐弯抹角,摇了摇头,反而是笑道:“前段时间,我兄长闲谈时同我说你已与过去不同,我过去和你没什么接触,不知他具体说得是什么,但如今……却有几分好奇了。”
他道:“云儿年纪尚小,又在凡间长大,若是她想成亲也就罢了。我听说你昔日回忆已经复苏,想来也有万年记忆,怎么也着急成这样?”
说着,玄明执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虽是笑着,但又带着几分不解地看白及。
也难怪玄明神君不解,仙界到底岁月漫长,订婚订个几百年不成婚的比比皆是,当年白及仙君座下的大弟子元泽与紫草仙子相识两年成婚已算得上极快,但两人到底都是年轻的仙人,气盛冲动些也可理解。而白及仙君这般沉寂千年万年未有动静的,哪儿能猜到一动就这么厉害……他和云母倒是相识不止两年了,可要说谈情,时
间却也没长到哪儿去。
白及一顿,没有立刻接口,只是他想到云母,眼神却不觉柔了几分,他道:“不过是顺应本心而为。”
玄明哪里能看不出他眼中的眷慕之色,怔了片刻,将杯子放下,扬眉道:“你这个本心……倒是没耐性得很。”
白及略微闭了闭眼,并未回避玄明神君的调侃。
他脑中浮现的是云母坐在庭院莲花池边巧笑嫣兮之态。她到底是灵狐,举手投足间都有灵动活泼之态,总是跑来跑去的,若发觉有什么新奇的东西,还要着急地拉他去看。她高兴时笑里总有三分明媚七分羞涩,被他抱着、坐在他怀中时也害羞得令人觉得可爱。如今两人亲密,她有时会试着偷偷唤他名字,唤完又自觉犯错,畏罪飞快地缩回他怀里埋好,那时看她侧脸,便如花瓣映朝阳。
说来奇怪,白及也知自己看着并不太好接近,他一心向道,也无所谓外人,但细细想来,云母却是从一开始就极亲近于他,他本身又喜欢这般生灵,自是难以抗拒。其实起初无非是单纯的喜欢罢了……只是待这番喜欢转化为爱意,便有些难以收拾。
他定了定神,方开口道:“我心慕于她,她亦心慕于我。我命中既有,又何必回避?”
玄明哑然,看着白及坦坦荡荡的双眸,拿着扇子呆了半天,倒是不知该如何回他。良久,他才无奈地摇了摇头,失笑道:“你果真与
我听说过的不同。仙中之仙……原也是有几分人气儿的。”
话完,玄明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一顿,继而又笑道:“不过话说回来,若是这事,我也没有办法说你。”
白及一顿,他自是知道玄明指得是云儿之母,只是听玄明这时说起,他便想起了刚刚一同离开的母女二人,目光不觉往门口投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