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说………在太子眼中,朕便是那等不计黎明困顿,不顾亲子生死的无情无义之徒!”
“汗阿玛………”连保成都不叫了,可见眼前之人气的不轻,胤当即起身跪下:
“汗阿玛您知晓,儿臣并无此意。”
“去岁噶尔丹东征,先是击溃车臣汗和扎萨克图汗两部,毒杀索诺木阿拉布坦,同年十月,复又率兵深入南蒙,其后更是同沙俄互相勾缠,野心可谓昭然若揭。照此下去,恐怕最迟来年便要同清廷正式对上。”
“江南自古以来便有“国之粮仓”之说,偏对待清廷,亦是不满之意良多。汗阿玛之所以于今年冒险南下,为地不正是平民之心,安民之意,为之后的战争做下准备吗?若是此刻离开,早前一切怕是要尽数付之东流………”
不说有志之士,便是普通百姓,有谁会真心信服一位,危难之际抛下他们远远离开的君主。若天子尚居京城也就罢了,偏此刻人就在眼下,却要带着华服美饰早早离去。
百姓压根不会理解也不愿意理解所谓大局,只会心中愈不平。更何况先是洪难,如今又有灾疫,民生多艰至此,届时只怕一个小火星,便能瞬间将民愤尽数点燃,更遑论这江南,从来不乏有心之人。
沉吟了片刻,胤方才道:
“为今之际,只有儿臣代表皇室留在此处,汗阿玛回到京中统揽全局,方可解今日之局。”
“汗阿玛!”
见眼前之人仍是沉默不语,然而指间常带着的青龙白玉扳指此刻却已然深深陷入了肉里。
胤心惊地同时忙放缓了声音:“汗阿玛,这已经是目前最好的法子了,如若不然,待船上物资用尽,必要生出太多不必要地波澜。”
不说旁的,江南之地各种乱党汇聚,届时只消在物资上面动些手脚,疫症这玩意儿可不比毒物,无形无迹,压根儿防不胜防。
“儿臣终究不比旁人,身上有内力榜身,本人更是颇通医理,寻常算计于儿臣压根起不到作用,儿臣………”
“够了!”胤话还没说完,便被早前之人愠声打断。随着一声轻响,原本缠绕在手腕间的珠串尽数断裂,细碎的佛珠散落在船板之上,出沉闷地跳动声。
饶是胤,也被自家汗阿玛此刻的怒意惊了一瞬。
“保成不必再多言,无论如何,朕决计不能将保成一人留在这疫病横生之地。”
话音刚落,不待胤说些什么,便见康熙已然拂袖离去。
桌案上,只留下一杯已然半凉的茶水。
“殿下,万岁爷也是为您着想,内里如何杂家也不知晓,只是这近百年来无一先例,万岁爷心中有虑也是常事………”
“无论如何,万岁爷也是担心殿下您………”路过胤身侧,梁九功语极快地低声说了两句方才起身赶上。
“话虽如此,孤又何尝不知……”
看着眼前半残的棋局,良久,胤方才低叹了一声。
翌日,随着周遭不时传来的噩耗,眼见疫情愈难以控制,而作为一国之君,此时此刻绝对的决策之人,康熙却迟迟未曾提起归京之时。不消两日,包括明珠在内的众大臣们当即便坐不住了。
“陛下身系江山社稷,这般特殊时刻,更应以龙体为重,常言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奴才原本以为,比之奴才等人,万岁爷合该更明白这些才是。”
隔着厚重的屏风,纳兰明珠带着些许喟叹地声音传来。比之旁人,明珠知道的显然更多一些。甚至心中早早便有了同胤一样的最优之解。原以为陛下亦是如此,未曾想………
“该如何做,朕心中有数!”
怔怔地望着屏风之后,这一刻,明珠不得不承认。时至今日,他依旧是低估了那位殿下在万岁爷心中的分量。
“明……明相爷,这………这万岁爷迟迟不肯归京,这可如何是好?”略显僻静的甲板之上,胆子小的官员想哭的心都有了。妈呀,这可是动辄便要死上一城之人的瘟疫啊,不早早离开,再留下来了不是擎等着死吗?
想到早前那些人口吐白沫,眼鼻青的惨状,随侍的官员莫名打了个冷颤。
“相爷这………”
“放心,万岁爷很快便会动身地………”看着不远处层层跌起的巨大海浪,明珠眸色骤然晦暗了一瞬。
翌日响午,再胤还在费心研究脉案之际,却见小夏子慌不择路地跑了进来:
“殿下,太子殿下不好了,船上………船上有人……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