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无表情地转过身,看向声音的源处。
实在是个很不起眼的角落,以至于她进来后并没有注意到,那里还有一个人的存在。
此时他整个人沉浸在昏暗里,灯光微弱,连模样都无法看个透彻。
可尽管看不清,江时倾却还是在第一时间认出了那是谁。
回忆翻涌,时光逆转,仿佛一下将人带回到了六年前。
她双腿僵在原地,想起了很多。
想起了初遇程砚时他恣意叛逆的模样,想起了他同自己表白时染红的脸,还想起了……
六年前的冬日,寒风呼啸,漫天皑皑大雪,少年被她父亲的人打得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他吐了好多的血,将雪染红、然后融化,刺得她瞳孔痛。
后来回家,她给他了一条短信:程砚,你这样低贱的人也配跟江惟照争?我讨厌你,希望你滚出澜城,永远不要再回来。
少年没有回复。
再后来呢?
后来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程砚放弃了保送斯坦福的机会,也放弃了她,孑然一身的离开了澜城。
江时倾双手攥紧,眼尾迅被情绪染红,脑海中都是往日不堪回的画面。
程砚放下搭起的长腿,坐直身体。
他指间夹了根烧到半截的香烟,猩红的火光在昏暗中忽明忽灭,开口时,嘴角笑意寡淡:“倾倾,好久不见。”
如当头一棒,江时倾被他这句话敲得整个人都痛起来。
是啊,好久了。
久到她以为,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失语的不出任何声音。
只是用那双浅蓝色的眸子,面无表情的注视着他。
江家大小姐自小貌美,幼时便已出落的动人心魄,尤其是那双浅蓝色的眼睛,仿佛世上最小的海洋。
程砚还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他是带着恨意接近的她,可当对上她那双清澈到没有一丝杂质的眼眸时,却怎么都没能恨起来。
“好久不见。”冗长的沉默后,江时倾总算出了声,只是语气生硬,听起来很是疏离:“程砚。”
后者狭长的眸轻敛,夹着烟的手指颤了颤。
只是灯光微弱,无人注意到他的这一小动作。
他侧身,给她让出了一个位置,“过来坐吧。”
包厢内的气氛随着江时倾的到来而安静了许多,无人再喧闹,只是一致用好奇的目光望着他们这边。 在场的人都知道,江家大小姐蛮横娇纵,出了名的公主病。
而程砚呢?
一别经年,当初一贫如洗的穷小子如今褪去了轻狂稚气,变得冷血、城府、不近人情。
所以当他提出让江时倾过来时,他们都是抱了看好戏的心态的。
出乎意料的,江时倾并没有当众让他下不来台,并且按照他的要求走了过去,挨着他坐到沙上。
她背挺得很直,傲气与当年一模一样,盛气凌人的命令他滚出澜城,永远不要再回来。
程砚倒了一杯烈酒放到她面前。
包厢内暖气开得很足,他的衬衫袖口挽起,露着半截冷白色的手臂。
江时倾抬起头,眸色冷淡的盯向程砚的脸。
与六年前好像没什么不同,五官分明眉眼深邃,好看的过分。
只是气质大相径庭。
他不再自卑拘谨,也不再用仰望的目光看她,眼神更是透着此前从未有过的居高临下,一举一动都是上位者的漠然。
时间终究是太久了。
所有人都换了一层崭新的皮囊,变得面目全非。
片刻的对视后,程砚先移开了目光。
不能再看下去了,否则有些藏在心底太久终日不见阳光的秘密,会浮出晦暗的水面,无所遁形。
他倒上一杯烈酒,然后朝她举了举,“江老板,喝一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