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缘深想着,轻轻叹了口气:他总是叫师姐失望。
为什么他就不能更聪明、更厉害些呢?如果他能像师姐一样厉害、什么都会就好了。
一窗之隔,他一眼看见参道堂外面忽然涌进来好多人,延着走廊和庭院往尽头的厅堂走,这个时间大家都在上课,也不知这些人过来是干什么的。
陈缘深凝神去细瞧,指望能从里面找到几个眼熟的同门,从而推断一下这些人的目的,可惜看来看去,好似全都是些不认识的师兄师姐。
“我来找个人解阵,我看看谁又在我的课上走神——陈缘深,你来解。”
陈缘深骤然一惊。
他下意识地站起身来,朝授业的师长看去,后者正在屋里四处张望找他的身影,见他站起身了,抱臂看他,“坐那么后做什么?不想叫我看见?来,把这阵法解了。”
这下可是惨了,陈缘深在心里哀嚎,他压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又不像师姐那样敏锐,能解出来才怪。
没听归没听,可不能直接坦白,哪怕明知解不出来,也得硬着头皮上去试一遍,力图让人明白他不是态度有问题,他只是单纯解不出。
陈缘深不情不愿地挪出位置,慢吞吞地朝阵法挪动,可就算他是爬过去的,以这厅堂的大小,也不过是几个呼吸间的事,
好似一眨眼的功夫,他就站在阵法前了。
授业师长早知道陈缘深的水平,设下的阵法并不难,只要听了方才她讲的东西就能解出来,她单独点陈缘深出来,不过是想验证一下他是否掌握了,此刻抱肘看他呆呆地站在阵法前,一副茫然为难的模样,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冷静,要冷静……
“我刚刚才讲过这个变换法了。”她重重叹气,试图心平气和,“下次课坐到前排来,不要躲在后面。”
陈缘深乖乖地点头,在心里哀叹,师姐要是问起授业师长,他课上走神的事一定瞒不过去了。
“下去吧,我再把这个二重变换法讲一遍。”授业师长有气无力地朝他挥挥手,示意他回到座位上去。
“陈缘深——”
陈缘深回过头,在门口看见了沈晴谙。
他微微一愣。
“不好意思,这位师叔,陈缘深有点急事,我能先带他走吗?”沈晴谙扶着门,客气地问授业师长。
整个堂屋里的视线都挪了过去,原先和陈缘深一样坐在后排,努力低着头假装自己不存在的同门纷纷抬起头来,好奇地朝沈晴谙张望,目光在她和陈缘深身上逡巡着,试图搞清她忽然来打断,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这可比阵法变换有意思得多了。
从宗门法度上讲,普通弟子若无大事不可旷课,可实际上却宽松得多,像沈晴谙这样忽然来找人、一副十万火急的姿态,授业师长也不会为
难——反正参道堂设有考核,过与不过影响的是弟子自己的前程,就算是有人从头到尾都不来也不关授业师长的事。
授业师长朝沈晴谙打量了一会儿,皱起眉头。
“你认得她吗?”她问陈缘深,倒不是多管闲事,她只认得沈如晚来问过陈缘深的课业,沈晴谙是生面孔,而授业师长先前又隐约听说陈缘深在参道堂里被排挤欺负过,找陈缘深确认反倒是一种不言明的关怀。
陈缘深摸不着头脑,点点头。
他和沈晴谙还算熟悉,毕竟师姐总是要带他去百味塔吃饭的,沈晴谙偶尔会给他们开小灶。可无论他怎么想,也猜不出沈晴谙忽然把他从课上叫出去做什么,倘若真有什么事,也该是师姐来找他吧?
“晴姐,你找我有事吗?”他跟着沈晴谙出去。
“也不是什么大事。”沈晴谙问他,“今天华胥先生会在参道堂开坛讲道,你师尊告诉过你们吗?”
陈缘深听都没听说过,他是药王陈家送到蓬山来的,刚一入门就成了元让卿的徒弟,修为尚浅、见识也差远了,就算元让卿打算悉心教导他,他也压根听不懂,故而平日里元让卿都把他丢给沈如晚去管,很少和师尊见面。
“这么说来,你师姐也不知道咯?”沈晴谙皱眉头,沈如晚若是知道了,应当也会告知师弟,哪怕陈缘深现在未必听得懂,但日后既然要学木行道法,提前听一听也不错。
她琢磨不出来,无法确定沈如晚究竟会不会来,想了想,“这样吧,我去第九阁找你师姐,你跟着那些人去那边的厅堂里,帮我和你师姐找个空位。”
陈缘深倒不是不乐意,可,“我还有阵道课,师姐要是知道我不去上课……”
沈晴谙翻个白眼,“你就放心吧,你师姐没那么死板。”
她说着,一转身,头也不回地朝参道堂外跑去。
陈缘深张张口,看着她远去,只得转过身,朝最尽头的厅堂走去,路过阵道课门口的时候,他加快脚步、蹑手蹑脚地溜走,直到远远把阵道课的堂屋甩在身后,他的脚步越来越轻快,几乎雀跃起来,融入人群。
沈晴谙一口气从参道堂赶到第九阁,马不停蹄地奔向那熟悉的门径,喘口气,一把推开院门——
沈如晚和长孙寒面对面站着,动也不动,红着脸盯着对方,唇边的笑止也止不住。
沈晴谙定住。
她脚步停在原地,脑袋从左边转到右边,最后凝在沈如晚颊边红晕和唇边弧度上,深深皱眉,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
“咳,”她若无其事地开口,“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我找沈如晚有事。”
沈如晚束手束脚地转身,脸上的红晕还没消下去,悄悄瞪了沈晴谙一眼,语气倒是很正常,“七姐,有事吗?”
沈晴谙在心里“哟哟哟”,脸色绷得很正经,招招手示意她过来,一边朝长孙寒客套一笑,“不好意
思,长孙师兄,听说华胥先生今天要在参道堂开坛讲道,我来找沈如晚一同去。”
长孙寒也转过身来,方才只会盯着沈如晚微笑的模样已褪了下去,只剩下通红的耳尖。
他神色平静如常,朝沈晴谙微微颔首致意,“华胥先生要在参道堂开坛讲道?”
他笑了笑,“正好我也对华胥先生十分好奇,不如同去吧。”
沈如晚当然求之不得。
“哦,我和沈如晚还有点别的是要去办,待会再去参道堂,长孙师兄不必等我们。”沈晴谙才不乐意,她是来找沈如晚一起去的,再带上个长孙寒,那还有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