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唉!你这孩子,年纪大了,就与?爷爷不亲近了。”青蛾道君摇摇头。
“年幼时?承蒙道君教养,泽方能懂礼仪廉耻,能被师尊看中收为徒弟,有?今日的修为和风光。”谢隐泽一字一句,一丝不苟道。
“我听闻,前段时?间你和晏缈的女儿?成了婚。看看你,都长大了。那个找爷爷要糖吃的小人?儿?,一转眼都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
谢隐泽沉默着。
“岁月易逝……不错,岁月易逝。”他喟然感慨着,声音里满是惆怅。
“那小姑娘,你还?喜欢吗?”他转而问。
“不讨厌。”谢隐泽避重就轻地说。
“这门姻亲是晏缈私自做主,未曾与?我商议,你二人?都成婚我才知晓此事。”老人?语气不满,又?看了看他,“若你不愿,我和他说一声,退了这桩婚事。”
少年微抿唇,不知在思索什么,放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蜷缩,又?缓缓舒展,良久,他吐出一口气。
“女子若是被退婚,不好另嫁。”语气硬邦邦的。
老人?语气慈爱:“旁人?或许如此,但北溟公主名声在外,求娶者甚多,不必担忧此事。”
谢隐泽张了张口,又?寻了个理由:“再说,我也到了年纪,不是她也会是别人?,都是一样的。”
青蛾道君没有?再多过问,不过顺口一问,他内心未必就有?多关心。马上的,转到了真正的话题。
“最近天谴剑异动频繁,马上宗门大比了,仙门齐聚的紧要关头可不能出乱子,泽儿?,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谢隐泽无动于衷地站着,凝视着银海中翻滚的烈焰,置若罔闻。
老人?见状,幽幽叹息一声:“当年……”
当年两字一出,少年乌黑的睫羽猛然颤了颤。
“当年大夔动乱,你母亲作为王室旁系,为躲避灾祸来到梵天宗,我们都看出她已有?身孕,劝她不要留下这个孩子。”
无论听了多少遍这个故事,他的内心依旧翻滚如风浪中的海面。喉结狠狠一滚,身侧的手指蓦然收紧。
“可她不答应……”
青蛾道君叹气:“不错,她不答应。她分明知道大夔王室作为朱雀后裔,生子十分艰险,孩子血脉凶煞,可她执意要生下你。泽儿?,你可知为何?”
谢隐泽:“别再说了……”
青蛾道君唏嘘:“可怜天下父母心,她爱你,她不忍杀你。她虽然只?是大夔的旁系,可腹中胎儿?却有?着至为纯粹的朱雀血脉,你出生时?就携带烈焰,将自己的母亲焚烧致死。”
攥着衣料的手指紧到极致,五指根根泛起苍白,猩红渐渐蔓上少年清澈的瞳仁。
“住嘴,老东西!”他戾气陡然深重,五指如钩,转身朝着老人?脖颈袭去?。然而捉住的只?是一个幻影,真正的青蛾道君早已不在此处。
“泽儿?,你又?失控了。”
雾气中,这道声音似乎是从?极为遥远的地方传来,阵阵荡着回音。
“你最近可是频繁使用神火了?”
少年抿唇不答,站立原地,压制着心中快要暴走的杀机。
那不是他……他不想不受控制,他不想变成怪物。
老人?的回声传来:“朱雀神火虽然是你大夔遗脉一族的天赋,但它若是真的对你好,我又?怎么会不允许你使用?”
“从?小我就让你泡进蛇池,用万蛇蛊压抑你血脉中的凶性,可你却如此轻易破戒。”那道声音严厉起来,“难道你忘记了你出生时?的惨剧了吗?”
少年闭上眼睛,过了良久,所有?的情绪都被压抑下去?,他睁开眼眸,虽然全是血丝,但瞳仁的颜色已经恢复了正常。
他淡漠说道:“事急从?权,情非得已,不会有?下次。”
老人?满意道:“不错,你是个乖孩子。”
谢隐泽不语,上前一步,挽起衣袖眼也不眨地在手腕上割下深深的一刀。
鲜红热血肆意流出,滴进了银海之中。沸腾不止的银海立即突兀地静了下来,海中央躁动的天谴剑像终于被喂饱的猫儿?,乖巧下来。
他突兀地想起乔胭。想起天山脚下,她为自己的伤口彻夜不眠地照顾了整夜,唇瓣被他咬出伤口,还?嘴犟地说是不小心摔的。
她其实不用那么心焦如焚,因为他在很早很早的时?候,就习惯了忍耐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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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胭身体半养利索的时?候,去?了一趟藏书阁。
出门时?玉疏窈在槐树下练剑,身形随风,花随剑动,意形皆美?。
“小乔,你身体刚好,怎么就乱跑?”她收了剑,似乎要朝自己走来。
“早就没事啦师姐,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娇气。”乔胭皱了皱鼻子,趁她没过来,脚底抹油跑出了槐院。
梵天宗的藏书阁在二十三?重天,因仙门大比将至,宗门上下各有?忙碌,因此人?迹比往常清冷许多。
藏书依着年代不同、地域不同,类别不同,共分十八大类,乔胭要找的夔史在最无人?问津的角落,金丝楠木书架积累着厚厚的灰尘。
恰逢一窗天光,窗上的菱花切割着远处秀丽的雪雾和翠山,少女纤细的手指轻轻翻开脆薄的书页,宣纸在她莹白的手指映衬下,古旧而泛黄。
【大夔,二十年前九州东隅最强盛的国?度,国?京温暖如春,槐树常开不败,世称槐京。】
【壬申至壬戌年,大夔连年大旱,颗粒无收,黎民百姓苦不堪言。大夔朝官特向仙门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