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满涨的得意,一定要找到什么宣泄的出口。
眼看运动会一天天临近,班主任尹老师把她叫到办公室谈话。夏小橘惴惴不安,她不过是每天在课间操和训练时多看程朗两眼,难道就被火眼金睛的尹老师识破了?
做贼,难免心虚。
“你们最近每天都训练,是么?”
“嗯。”
“三点半到几点结束?”
“六点。”
“然后就回家了?”
“有时候会在操场上打会儿排球。”夏小橘连忙补充,“有时候也会在教室写作业。老师,我不会耽误学习的,真的。”
“你最近是挺用功的,继续努力。”尹老师咳了一声,“咱们班,只有你有项目吧。”
“哦,对,800米。”
“那邱乐陶呢,她怎么也晚走?”
“她等我,我们一路。”
“等你?……是这样呀。”
尹老师还要再说些什么,有人进来办公室,把一沓作业本放在对面办公桌上。是陆体委。
他向二人点头致意,离开办公室的时候,轻手轻脚把门带好。
“我不反对你们锻炼身体,可是……”尹老师瞅了瞅门,似乎想在上面剜一个洞,把陆体委拉到面前来做典型,“你看人家,初中的时候还是体育特长生,现在也知道用功了。你刚上高一,功课还轻松一些,以后就要分轻重缓急了……”
本来十分钟就可以结束的谈话,因为陆体委的出现,延长到半个多小时才结束。夏小橘从办公室出来,操场上空荡荡的,错过了每日一次和程朗的告别。
他会眉眼飞扬地看过来,很认真的说:“夏小橘,再见!”
一时间意兴阑珊。
邱乐陶跑过来,挽起她的胳膊。“尹老太骂你了?”
“没有。”也差不多了。都是那个陆体委,让她维持多年的中庸形象一下转换成反面典型。
“没骂你还说了这么久?”
“倒是说起了你。”夏小橘忽然想起什么,嘻嘻一笑,拉住乐陶,“你最近回家很晚吧?要不然尹老太也不会问的。你,不会是,嗯嗯,拿等我做幌子吧……”
乐陶甩开她的手:“不要乱讲。”她的刘海削得又薄又碎,从眉头到脸颊有圆润的过渡,和一般女生那种整齐的五四学生发截然不同。夏小橘很喜欢乐陶的发型,但也懒得问是在哪家店剪的,因为女生在学校是不允许散发的,一样的马尾,看不出太大的区别。邱乐陶也只是在放学后,脱离了老师们的视线,才把头发重新梳理一遍,只拢住后面的一小部分,把前额到肩颈这一线流畅的发尾露出来。羽毛一样,夕阳下丝丝分明。
早几天,夏小橘都会认为,这是一种无声的抗议,抗议絮絮叨叨的班主任,抗议挂在墙上玻璃框里每天要擦拭三编的校规。然而现在她忽然意识到,乐陶这样每天站在双杠边上,笑眼弯弯地喊自己的名字,或许是为了引起其他什么人的注意。
就好像,她每天拿着花名册,经过程朗身边时就会提高音量:“在我这里签到呀!”好像是对所有人说的话,其实只希望看他转身,一边扬手报到,一边笑着学她的语气:“在我这里签到呀……你别叫小橘了,改名叫小喇叭算了。”
因为心底多了一个人,夏小橘开始留心到一些如乐陶的发稍一样精妙的细节。程朗有时似乎有意无意中,目光看过来,他是在看自己么,还是在看有漂亮发型的乐陶?
那么邱乐陶呢?平素对体育新闻一向没兴趣的她,安安静静在操场边上,又是关注着什么,不会仅仅是跑到全身发粘、头发贴在额头上的自己吧。
夏小橘被这样没有答案的问题困扰。
她去车棚推自行车,龙头和旁边的一辆山地车别在一起,她探身过去,想把紧密纠缠在一起的两辆车分开。对方颇有顽抗到底的意志,真是诸事不顺。她用力一推,多米诺骨牌一样,自行车哗啦啦倒了一片。
夏小橘冲过去,向着最上面那辆不屈不挠的山地车后轮胎踢了一脚。想了想,自行车是无辜的,忍不住伸出手在车胎上揉揉,好像踢痛了它。
“干吗呢你!”回头,看见陆体委一张黑脸。
“我……扶车。”
“放着吧你!”他大步迈过来,检查车胎,“两种车的气门芯不一样。”
“呃?”夏小橘一愣,才反映过来,他当自己是丢了气门芯来偷别人的,但又不知如何解释自己的怪异举动。
“我知道。”她没好气地说。
陆体委狐疑地看她,又检查了压在下面的一辆自行车。
“怎么了,靠,我的车怎么又遇难了?”一个男生冲过来。夏小橘认得,是男子八百米的黄骏。
“有人当我是偷拔人家气门芯的贼。”夏小橘哼了一声,开了自己的车。骑到陆体委面前,他还在弯腰扶着车子。
“麻烦让一让,陆体委。”夏小橘两脚支地,按着车铃。
“我才是我们班体委。”黄骏纠正。
陆体委愣了一下,好像忽然想明白什么,笑了笑,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夏小橘骑过他身边,听见他耳语般说了一句:“你怎么这么文盲,都快赶上你们教练老郭了。”
哪儿和哪儿啊。夏小橘骑到校门口,听见黄骏的声音:“陆十一,今天我跑了2分04秒,轮到你请我吃烤鱿鱼了。”
陆体委说:“好啊。”
夏小橘一怔,随后大窘。秀才识字读半边,形声字真是害死人。她回家乖乖翻字典。
湜(音同十),水清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