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唇边扬起一抹嘲讽,吴越本就羸弱,朝堂从上到下不思如何强国,反而内斗得厉害。
兰亭却没心力去关心什么家国大事,北齐也好楚国也罢,都跟她一个小丫鬟没什么相干。
她心里松了口气,窥着谢洵的神色试探道:“那大人这桩差使算办完了吧,您看这解药?”
在她看来,无论如何飞鱼卫的目的已经达到,那自己这线人的使命是不是也能结束了?
“解药?”谢洵却似笑非笑看她一眼,“你明知周家兄弟有所隐瞒却故意知情不报,你说究竟该按什么罪名论处?”
听他重重咬在周字上,兰亭一滞,没想到原来谢洵从头到尾都知道周元琛二人的身份是伪造,他明知自己和周三郎走得近也不揭破,不过是对她的考验而已。
想到这段时间自己的举动谢洵都看在眼中却故意不揭破,兰亭只觉背心渗出一层密密麻麻的细汗。
“大、大人,您误会了。婢子蠢笨,实在没看出王家兄弟究竟有什么不对。”
兰亭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这种时候一定要冷静,承认是不能承认的,谢洵没有证据,只要自己一口咬定,他也不能不讲道理。
“想必您对婢子的过往调查得十分清楚,我自幼父母双亡,又不招堂伯一家待见,只给口饭勉强活命罢了,哪里懂得这许多。”
兰亭趁机表示,“上回我在宴席上伺候,就发现那些大人说的话我都听不懂。”
回想起前世,她是将生意做得很大,但靠的多半是天赋和从底层拼命往上爬的狠劲在加上一点点的运气,要说比起那种传承有序的豪商世家,那可差远了,更不用说朝堂上的事。
读书人都瞧不上商贾,更何况她一个女子,每每遇见想不明白的地方,她都需要花费重金才能得官员指点一二。
靠着这一两句指点和与生俱来的眼光,兰亭才能每回都在重大事项上做对决策,就这样一点一滴积攒出家底。
否则即便不会像她原来的生意对手那样得罪了人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也绝对不会坐上广陵首富的位置。
你是觉着我很闲?
兰亭从前就知道政局对商场的重要影响,却不得门道而入,如今有机会摆在面前,她又怎么会舍得错过。
明知是与虎谋皮,兰亭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忽悠谢洵,“大人,婢子也想当好您的线人,可婢子确实什么都不会啊!就说周家兄弟的事,若是我一眼就能认出他们是细作,或是能理清朝中这些盘根错节的关系,也不至于将他们当作普通行商放走。”
“这件事,无论如何,您也不能怪婢子!镇海侯府将我们这批小丫鬟买回来,管家娘子也要先跟随各位妈妈学习半年才能分到主子跟前伺候,大人您让我做线人,却什么也不教我,这是不是有些强人所难?”
刚开始兰亭还有些心虚,后来却越说越有底气,谢洵想要自己替她办事,却连个岗前培训都没有,那如今差使办砸了,自然也不能怪到她头上。
对,就是这么一回事!
看着眼前的小丫头就差将“我对大人您是一片忠心,无奈能力不够”几个大字写在脸上,谢洵简直给气笑了,他没追究她的过错这小丫头就该烧高香才是,却反过来给他提要求。
谢洵眯了眯眼,“你的话也有几分道理,本大人不至于还比不上镇海侯府的管家,那你说说,想让我如何教你?”
兰亭心中一起,眼珠子一转,“不知大人可否教导我朝中局势?”
谢洵看着她半晌没说话,目光越发幽深,“你是觉着我很闲?”
兰亭讪笑两声,让堂堂飞鱼卫玄铁成天跑镇海侯府来教导她一个小丫鬟好像是有些说不过去,“也不用大人您亲自教,找一个手下的人……”
谁知还没等她将话说完,谢洵就忽然翻脸,拂袖而去。
“不肯教就不肯教,真是小气!”兰亭撇撇嘴,却忽然想起今日正好是五日之期。
我的解药!
立刻拔腿去追,却哪里还有谢洵的身影。
兰亭垂头丧气地回了新人院,想着即将面临的蚀骨钻心之痛,连杨梅几个凑到她面前说什么也没听清。
谁知一夜过去,自己却是半点儿问题都没有!
害她白白担惊受怕了一整晚,兰亭气得在心中问候谢洵,对方摆明是要给她这段时日的阳奉阴违一个教训。
只是,等等,自己怎么会没事?
兰亭掀被子的手一顿,想起那日大夫说过自己身体康健的话,这才反应过来谢洵那日恐怕喂她吃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毒药!
想起这些时日自己提心吊胆,做小伏低绞尽脑汁才在谢洵那里换来的几颗解药,兰亭当场气炸。
原来谢洵一直都在戏弄自己!
兰亭用力掀开被子,套上鞋脸也不洗就往外冲,她一定要去告发谢洵那个小贼!
“兰亭,你这是做什么去?”杨梅端了洗脸水进来,看着兰亭风风火火的背影一脸诧异。
“我去一趟明辉堂,记得帮我留饭。”
“什么事情这么急?”杨梅张大了小嘴。
“或许是有事找雪莲姐姐。”玉梅接话,一边叠着被子,她们都知道兰亭与明辉堂的大丫鬟雪莲走得近。
杨梅点点头,从善如流地放下洗脸水就去帮兰亭叠被子,玉梅不满地撇撇嘴,“就小杨梅你惯着兰亭那懒蹄子,她比你还大一岁,倒要你来照顾她。”
“兰亭平日里也很照顾我。”杨梅甜甜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牙,几个月过去,她换完了牙,如今与人说话也不再总是害羞地拿手捂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