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料定了谢五绝对不敢当街打杀谢洵,既然如此,自己也没有再留下来看热闹的必要。
谢洵暂时不会有事,就意味着他会随时上门找自己的麻烦,兰亭有些懊恼方才一时激愤竟无意中替谢洵解了围。
她再次看了眼谢洵,便抱着包袱,低头遮脸跟在乌泱泱人群后头进了寺庙。
兰亭更加坚定了,从今往后有多远躲多远,坚决不能跟这个谢洵照面,一旦找到姐姐,就迅速带她离开!
并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谢洵眼里。
谢洵收回视线,内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他着实未曾料到兰亭会替他说话,不过一个萍水相逢的小丫鬟,甚至曾经自己还差点儿掐死她,她又凭什么帮自己?
从小到大,不管是迫于谢贲夫妻的权势,还是认定了他就是不堪,谢洵面对的是质疑、厌恶和伤害。
在恶意中成长的人,很难轻易相信别人的善良,谢洵也不例外。
他不相信兰亭会认为自己是一个好人,可若是那丫头认为仅凭几句好话自己就会放过她,那她就打错了算盘。
刚才兰亭说话时躲在马车后面,又故意拖长了嗓音,谢五大怒,可惜找不到说话之人,便只好将怒火撒在谢洵身上。
“无知刁民胡说八道,你不会当真了吧?还佛祖惩罚,我倒要看看今日打死你这个‘庶长兄’,究竟会不会被天打雷劈!”
谢洵眼神中的嘲弄落到谢五眼里,被误认为是对他的挑衅,这叫谢五简直不能忍受。
“你们还愣着干嘛?赶紧给小爷我上啊!”他抬起脚踹在一个护卫身上。
护卫咬咬牙,抄起家伙就想上前,却被谢洵眼中的冷意慑,一时间不敢动弹。
护卫打了个寒颤,他们怎么竟给忘了!
谢洵八岁那年因偷了二老爷心爱的笔洗,气得二老爷要执行家法。
谢洵不服喊冤,被打到浑身上下没一块儿好肉都不改口,更是凭着狼崽子一般的狠厉咬伤了数十个家丁护卫。
若不是大老爷及时赶到,恐怕那日二老爷就将他给活活打死了。
不知私底下大老爷跟二老爷说了些什么,从那以后,二老爷就只当没了这个儿子。
谢洵被挪去大房教养,这些年不知被大老爷送去了何处,直到不久前才回府。
时间太久,久到他们都已经忘了谢洵小时候的光辉战绩。
现在看来,跟小时候比,如今的谢洵越发沉默寡言,身上煞气凌然,那是上过沙场沾过不知多少人命才会形成的。
护卫战战兢兢不敢上前,看得谢五心头火起,一鞭子抽到护卫身上,“贪生怕死的狗东西,谢府养你们何用!”
护卫捂着受伤的脸,恳求地看向林仁清,他这哪里是怕谢洵要自己的命,明明是怕谢洵要了五爷的命啊!
在谢五的这些个狐朋狗友中,也就林四爷靠谱些,林仁清果然不负护卫的期望再次开口劝说,“谢五,你就算不信鬼神,当街打杀庶兄的名声传出去必定累及太子妃,谢司徒知道了,绝不会轻饶过你!”
听他提起谢大老爷,谢五目光闪烁。
平怡郡主膝下只有谢五和妹妹谢三娘子两个子女,平日里对谢五是要星星不给月亮。
是以谢五就是个被惯坏了的纨绔,谢家根本没人治得了他,除了谢贤。
寄存灵位
想起大伯的严厉,谢五忍不住抖了抖。
当初若不是大伯阻拦,母亲早将谢洵这个贱种扫地出门了,又何必留在跟前,日日碍他的眼?
见谢五已经动摇,护卫忙开口劝说,他压低了声音,“昨日料理马匹时小的也在,洵少爷没机会动手脚,所以刚刚惊马的事,真的很玄乎。”
他有些畏惧地望了栖霞寺的大门一眼,“五爷,要不还是算了吧,有些事情,宁可信其有啊。”
谢五心中也有些慌,只是面子上该下不来台,便拿了林四爷说事。
“林四你这个人,怕这怕那磨磨唧唧,跟个娘们儿似得,要不是念着咱们一道长大的情分,我真是不稀罕带你玩儿!”
林四爷那张娃娃脸上依旧笑咪咪的,丝毫不见恼意,全然一副好好先生模样,“这么说来,我还要多谢你。”
见事情闹得差不多了,一个纨绔打马上前,“行了谢五,你又不是不知道林四家里管得紧,真闹出什么人命,他非得被他大哥打断腿不可。”
林仁清笑咪咪点头,“知我者,卓然兄也。”
张卓然用马鞭戳了林仁清两下,呵呵调笑,“少来!”
又提议继续比试,“这还没到山顶呢,还比不比,我说谢五,你不是怕了吧?”
“谁怕了?继续比,最后一个到的,清风楼请客!”
谢五立刻逞着脖子,仿佛一只骄傲的斗鸡,一个翻身上马,率先往山顶的方向冲去。
纨绔们纷纷放开马缰,嘻嘻哈哈跟了上去,众护卫尾随其后。
刚刚还喧闹沸腾的栖霞寺门口,立刻空出了一大片空地,显得被扔在半路的谢洵越发突兀。
谢洵幽深的目光环视一周,剩下的人顿时做鸟兽散,进香的进香,做买卖的做买卖。
谢洵收回视线,淡定自若地从地上站起来,掸干净身上的尘土,在众人目光隐晦的窥视下,毫不在意地进了栖霞寺。
且说兰亭这边,进了寺庙后就找了个知客和尚问清楚了专门寄存牌位的位置,直奔那地方而去。
如今天下年年战乱,客死异乡的人不在少数,很多寺庙便推出了专门寄存棺椁、牌位的业务,栖霞寺便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