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芙不敢置信的看着他,眼中有了潮意,更多的却是欣慰。
未等她答话,崔枕安再次低下头,眉头紧锁,与她交待,“世上好人多,可恶人更多。你心慈手软,在外怕难撑家事,走时去向方柳要一枚令牌,有它在,可以护你百岁无忧,无人敢扰。”
先前黎阳的事仍历历在目,若非崔枕安一早安排了眼线在那里,只怕姜芙会吃个大亏。
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再发生一次。
“不必了,”姜芙摇头,“闻叔叔会好好照顾我的,现在我也有家人了。”
这无疑是在告诉那人,她还会回到黎阳,去之有方。
椅上的人思觉敏锐,自也听出她的话外音,目珠微颤,“怎么,你不去找许岚沣吗?”
“我知道他没有死,还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我就心满意足了。若是他想见我,也不会不辞而别。”
“对我来说,他不是许岚沣,她是对我最好的兄长,在我危难时救我出水火,我这辈子可能都遇不到对我这么好的人了。你为他翻案,放他生路,对此我很感激。”
“崔枕安,我不恨你了,你弃我一次,救我两回,放了钟元,亦为我父亲正名,咱们两个的恩怨,今日起一笔勾销。”
话音落,崔枕安惊一抬眸。
这一回,她未在姜芙的眸子中看到往日对他的敌意与仇恨,那一双清澈的眸子一如两年之前初相见时。
似一股暖流入心。
“昨日我在湖岸边,放莲花灯的时候,默默起了个愿,我希望你岁岁无忧,安然到老。”
从前他承诺过二人相白首。
可自当知道是骗局之后便不敢再去想。
()眼前这个人,这张脸,与她当初爱时不曾变过,可她的心境却不同了。
一朝生死,于鬼门关走过一回,姜芙便断了所有的男女之情。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如今的姜芙谈情颜变。
爱情是这世间最奢侈的东西,旁人的真心,再如何捧给她,她也不敢去拿,不敢去信了。
如今的念头,唯有择一心安处,渡过长日岁月,安即好。
这无疑又给了崔枕安一记震撼。
听姜芙讲说完之后,显见着他眼眶微红,淡蓝的眼白布着血丝。
不容说,此刻的姜芙给了他一种错觉,错觉两个人还在两年多以前,错觉他从未离开过,姜芙亦从未恨过。
可也不过是那一瞬间的恍然。
他深吸一口气,硬生将自己拉回现实。
别过眼不再看她的脸,生怕下一刻,便舍不得让她走了。
一句不再恨,便已足够。
“你走吧,姜芙,”口不应心的催促道,“别让我后悔。”
沉吟片刻,姜芙轻咬牙关,最后留下一句:“崔枕安,这次是我丢下你了。”
随着一阵香气自门前消散,崔枕安再回首,门前早就没了她的身影。
再一次,他心如刀割,如若时光可以倒流,他想,他绝不会弃姜芙而去,亦不会怀疑她是细作。
然,时间无法逆转,河水无法倒流。
终,他还是丢了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
就这样,崔枕安守着一盘残棋,从日出独坐到日落。一整日水米未进,亦未着一言。
最后方柳着实不忍,大着胆子入了阁室。
崔枕安只是面朝夕阳,独坐窗前,夕阳的余晖照在他的脸上,方柳第一次,见此人这般失魂落魄,一如当初误知姜芙已死的时候。
“您就这样放她走了?”方柳一顿,“若不然,属下将人追回来吧,时日一长,她总会体会您的心思的。”
“别动她。”乍一开口,崔枕安嗓音嘶哑,却是决然。
他不想再让姜芙恨他。
这一回,他想做一个言而有信的人。
“丁香何时生叶?”
乍一问,方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模糊记得先前在府里移种了不少,他探目望去,“应是还早呢,这才立春。”
“方柳,”椅上的人干坐了一日,近乎成了石雕,终也微微侧动了身子,“将季玉禾叫来。”
一提及此女,方柳不明,却也不敢多问,知道现下崔枕安心情不好,他多一句嘴也不敢提,且听他如何说便如何做。
行这一路却是十分好奇。
好端端的又提季玉禾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