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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頁(第1页)

搖光垂下眼,這話聽著刺人,但也沒錯。慘澹是很慘澹,剛開始聽不得人說家裡,提起家裡就難受,如今也認命了。阿瑪常說造化,精要就在一個化字。就好像代表著冬至的復卦,上坤下雷,群陰剝陽,至於幾盡,一陽來下,故稱反覆。陽氣復反,而得交通。物不可以終盡,剝窮上反下,故受之以復。萬事萬物皆在變化之中,由變化而生出無窮的可能,只要尚有一息存全,就能生生不息,永無窮盡。

她按下性子,按下橫亘在心頭的苦澀與不平,語調勻齊:「如今已至於此,奴才無話可說。」

「好一個無話可說,「寧嬪挑起了眉梢,慢慢地收回身去,「看來你並不知道你的錯處。舒宜里氏貪墨巨萬意圖謀逆,不是本宮與本宮的母家不能容你,是主子要懲處你,是天家要責罰你,這便是天道!覆廈之下尚得容你一絲性命,不過是因為太皇太后念著舊情。」

寧嬪睨了她一眼,「掌嘴。」

身側的宮女便上前來挽起袖子,一掌又一掌,打在面頰上,火辣辣地生疼。

「啪!」

肌膚與肌膚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響,在雪天裡傳得格外響亮。

在步輦上高坐的人似乎很受用這聲音,支頤含笑著欣賞,頓了頓,說罷了,「你著實愚笨,很不清醒,就跪在這裡,不許打傘,好好思思己過吧!」

搖光心裡忽然覺得很不上算,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寧嬪打今兒一遇著就沒想放過她,裝謙卑也得罰,頂兩句也得罰,早知如此,還不如回敬兩句呢。

宮裡罰人,要麼派個宮人盯著,要麼定個時辰。寧嬪叫了聲走,步輦便浩浩蕩蕩遠去了,沒留下人也沒說什麼時候起,那動一下身都是罪過。

搖光跪坐在雪籽上,雪籽便化作冰水,滲透了袍子,漸漸的滲到關節。她苦笑了下,來宮裡罰跪這是第二遭了,還沒出冬天,估計再這麼著,老了膝蓋得歇菜吧。

饒是這樣,她的背脊仍然挺得筆直,肩腰不曾塌下去半分。家裡沒什麼值得驕傲的了,昔日的榮光不復存在,所余的不過是這一身脊樑,尚且不折。

雪有往大了下的勢頭,綿綿滾卷而來,鞋面早已浸濕,談不上什麼冷,冷到極致反而渾身開始作熱。她眼裡濛濛的,緊跟著面頰燒上來,忽然想起了那日養心殿明黃綾子御案上的澄心堂紙,上用之筆皆蘸硃砂,用來畫卦象便如殘霞斷折,逶迤出一天的紅色。那是復卦,皇帝的話言猶在耳,一陽始生,萬物光明,這寒冬長如許,總會有臘盡春回的一日吧。

家裡若逢上這麼大的雪,長輩們不愛讓她們出門,連哥子們都歇在家裡。可是三哥哥卻偏偏不愛,角門的小廝里有他的人,他換了一身裝束從抄手遊廊溜出去,和那一幫朋友涮火鍋,酒酣耳熱說文章麼。據說那一年落了場好大的雪,榮親王跟著皇帝圍獵,收穫頗豐。況且弄到手了好大好大的玻璃屏,就放在後花園的水榭里。三哥哥接了消息就跟脫韁的野馬一樣,又知道阿瑪額捏必定不會准許,乾脆自己喬裝成小廝混出了家門。臨了把一個包袱塞給她,眨了眨眼笑道:「老地方,我在外頭接著啊。」

其實就是又想溜出去,又覺得一身小廝的衣裳出門赴宴很跌份子,於是讓她把衣服包袱從牆頭扔出去。不讓身邊戈什哈干,是因為她是家裡的姑奶奶,就算幹了壞事被逮了還有瑪瑪護著,阿瑪額捏縱然生氣,也不會怎麼怪罪的。

她裹得跟個雪球似的,抱著包袱眼淚汪汪只是生氣,知道外頭席面上好,有天南海北四處來的珍鮮,可恨她不能隨三哥哥一同出去,這漫漫冬日悶在屋子裡睡大覺,有什麼?

想想一定很好玩吧,那樣大的玻璃屏風,她還從沒有見過呢!三面環水的水榭,大雪紛飛,余舟一芥,天地共色,滿座英才,人生逢此,便可盡興浮一大白。

然後作詩裁句,痛痛快快地說話,一身醉來乘馬回家,雖然進家門的方式委實跌份子了一點,但是總體還是很英雄的。

她送完衣裳就在屋子裡等三哥哥回來,她送衣裳可不是白送,是有條件的,須得從外頭帶些鮮東西回來,或者席上吃食也好。在昏定前一個時辰,她偷偷溜到角門上等哥子,門輕輕推開一條縫,不過一刻,便能看見一個恣意飛揚的少年從漫天大雪中策馬而來,一身錦繡,眉若刀裁,帶著淡淡的酒意,翻身下馬,熠熠生光輝。

如今榮親王府里,應該還是會約宴作詩的吧?只是座中人少,不知有沒有人會談起當年的三哥。

她深深吸了口氣,冷氣便隨著呼吸灌入肺里,牙齒打著寒戰,雙手緊緊地握成拳,漸漸地連兩旁的宮牆也看不大清了,在一片暈眩里她仿佛又看到了瑪瑪,在不遠處,還是熟悉的桌椅陳設,瑪瑪朝她招招手,說錯錯來。

眼眶濕潤,她真的好想瑪瑪,有人庇護的時候,不需要擔憂風霜,所以哪怕外頭下了老大的雪,也能興興然生起賞玩的雅興。可如今不一樣了,如今她甚至有些害怕下雪,她會害怕在雪地里要外出會迷了道路,她會害怕雙手久沾冷水起一層一層的瘡,也會害怕雪天奉滾滾的茶,稍有不慎會滑了跤、燙了手,也會害怕這場大雪漫漫沒有盡頭,她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起來,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捱多久。

記憶里家裡流散的那一天也是一場大雪,兵丁一哄而入,女眷都躲在瑪瑪的春暉堂里,瑪瑪躺在床上,額捏擁著她,她偷偷透過窗紙看,看見阿瑪、哥子們都披上沉沉的鎖枷,足上拴著鐵鏈,被人呼喝著帶了出去。一向剛強的額捏捂住她的眼睛,她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滴到了發間,涼涼的,令人發顫。後來額捏也被帶走了,有個從宮裡來的嬤嬤邁過隔斷到暖閣里來了,瑪瑪掙扎著要起身,嬤嬤搖了搖頭,身後兩個蘇拉便上前來,不由分說拉起她的腕子,領她出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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