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时分,残阳如血。
古道蜿蜒向前,道路两边,余雪连成雪线,与扬起的尘土混杂在一起。
一家客栈静静伫立在路边,客栈内部布局简易,几张木桌、几条板凳,横七竖八,分着摆在厅堂的地面上。
数位江湖侠客、行商浪人,在桌边落座,高谈阔论间,夹杂着刀剑的碰撞。
柜台前的老板,是个看上去沉稳的中年男子。
吵闹的人声,混杂着酒杯碰撞和泼洒的声音,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叫喊着点酒点菜,只要他们的钱币落在柜台上,酒菜便会在尽可能快的时间内,滑到他们等候着的双手前,安静无声——不会引来注意,也不会惹上任何麻烦。
但对于这种开在大道边的客栈来说,麻烦,总是有的。
麻烦总是有很多种,比如一个醉酒的刀客,手摸了凶器,便当自己是个人物。两个针锋相对的剑客,坐着聊了两句,便开始拔剑相向。
当然,还有一种最经典、也是最容易预测事情走向的。
客栈老板瞳孔微微一缩。
比如……一个刚刚公布、带着极高赏金的通缉犯。没有蒙头藏面,没有遮掩身形,便走进了侠客云集的客栈。
墨殇推开厚重的客栈大门,迈步走了进来,木门在身后重重关上。
冬日的冷风,穿过厅堂。
几双眼睛看了过来,随着一阵交头接耳,更多的眼睛,对他的到来表达了讶然与贪婪。
“劳驾。”墨殇从怀中取出几两碎银,放在柜台上,“一碗烈酒,一碟烧肉。”
“好的,客官。”
老板提起一撇眉毛,但没有说什么多余的,只是收下银钱,走到后厨,去取墨殇所点的酒菜。
而在老板取菜离开的间隙,房间角落里,木桌前,一个侠客装束的青年,看着墨殇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他黑衣蒙面,扶着腰间剑柄的右手,并非皮肤,而是一只木质义手,其中仿佛暗藏着不少复杂的刻纹。
蒙面青年知道,并不只有自己,厅堂内的许多人,都认出了来者的身份。
前日官府刚出的通缉令,杀死新任巡抚之子的凶手,殇,赏金高达千两白银。
蒙面青年又仔细观察着墨殇,并未遮掩的外貌,面容年轻,看上去二十岁上下,皮肤光滑,比女人更甚,没有丝毫伤口,唯一值得注意的,是他背后背负着的两把造型奇特的长剑。
“难道他……真的是个初入江湖的新手?”
蒙面青年心中暗道。
他明白,这样初出江湖,经验尚浅,连外貌都不会遮掩的新手,却又背负着巨额的悬赏,是大多数江湖侠客眼中的肥羊。
就像是一大袋放在路边的银钱。
他看着前桌,四个面貌粗犷的汉子,正在小声地交头接耳,他们的余光不时瞥向柜台前的墨殇,手已经放在了一边的鬼头大刀上。
蒙面青年知道,不少人,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啧,真是的。”
蒙面青年暗叹一口气,迅起身,走到柜台前,站到墨殇旁边。
他作势观察着柜台后挂着的菜单,实则用极低的声音,和墨殇说道。
“兄弟,要我说别吃了,快走吧。”
墨殇有些意外地瞥了旁边的青年一眼,他并没有从青年身上,感知到杀气,但他也没有回话,静待着青年的下文。
蒙面青年看出墨殇没有离开的意思,言语变得有些急躁。
“兄弟,你不知道你现在,背着三千两银子的赏金啊?”
“知道啊。”墨殇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