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琉青此时心跳得厉害,活像揣了只兔子快要蹦出来。轻微的摇晃此刻被无限放大,脚下的地面变成了波涛汹涌的江水,整个人像是置身于暗流涌动的河流,口鼻和双目被翻滚的江水堵住,喧嚣声灌满了耳朵。
孟云看着二人脸上露出怪异的神色,挤出似笑非笑的笑容,指着二人言词激昂,“我说…为什么抓我,原来是你…你们做出这等下作淫贱的事情来!原是你们是一丘之貉!”
被这样尖锐的话刺得回神,程琉青撑着傅宴存的手掌支起身来,瞪圆了双眼努力辨认着眼前这个言行无状的孟云。
孟云见着程琉青好转,口中的话更加尖酸刻薄,“当初不是奶奶收留你,你如何活得到今日?可你恩将仇报,害了莲息害了奶奶,现在你还要害我!先哄骗我写下密文转头又去讨好这些大人想要将我押解下狱,程琉青你心肠何其歹毒!”说着话就将桌上到瓷杯朝程琉青砸来。
傅宴存神色一凛,伸手将程琉青摁入怀中躲过四处飞溅的碎片,程琉青靠在傅宴存的胸膛上,喘着粗气显然惊魂未定。
不同寻常的声响当即就惊动了门外的朔卫,两个持刀的朔卫推开门,看了傅宴存一眼得了准许便将孟云制服在地。
眼见孟云被摁在地上动弹不得了,傅宴存才拉着程琉青站起来,只伸手拍了拍他衣角的灰尘便收回了手。
傅宴存指着孟云对二人冷声说道:“把人看好,别让他寻了短见。”
“是!”二人行礼示意,齐刷刷地说道。
半晌,傅宴存才又转头看着程琉青,捏了捏眉头有些无奈地说:“走吧,他这样也没什么好说的。”
程琉青渐渐回过神,看着被压在地上的孟云嘴唇蠕动,走近几步刚想说什么就见孟云开始剧烈地挣扎,嘴里念念有词。
“程琉青你不得好死!你对得起奶奶,对得起莲息吗!”
程琉青忍不住蹲下身,看了眼癫狂的孟云又转头看着傅宴存恳求地说道:“他以前不是这样的,让他起来行吗?我可以…可以问出……”
话还没说完孟云就朝他吐了一口唾沫,像是看着什么污秽一般,神情冷漠嫌恶,说道:“滚,别在这恶心我。”
终于再也说不出挽回的话了,程琉青木然地看着孟云,心头酸涩惊诧不已,他不明白为什么孟云会变成这个样子,这样陌生而疯狂的孟云他从未见过。
傅宴存朝两个朔卫示意让他们带着孟云往里间走去,见孟云被拖走了才无可奈何地拉起程琉青。
看着程琉青神色呆愣无措,傅宴存也不欲再说些什么,只是放轻声音说:“走吧。”
程琉青行尸走肉一般跟在傅宴存身后往屋内走去,刚推开门只觉得头痛欲裂,背脊上冷汗不停地低落,天旋地转的感觉袭来。
傅宴存被一股力量拽住,迟疑着转过身去,就见程琉青捂着额头神色痛苦不已,牙关止不住地颤抖,手里抓着他的衣袖。
“程琉青?你怎么了?”
见程琉青没有回应,傅宴存也管不了那么多,当即将他打横抱起往床上走去。
程琉青一挨着床便蜷缩了身子,头像是被数十万只蚂蚁啃食过,满是密密麻麻的孔洞,疼地快要爆炸了。
傅宴存站在床边手足无措地看着程琉青,直到看见他额间不断冒出冷汗才终于下了决心,解了腰间的佩剑伸手盖住了程琉青的双眼,一只手拉过他的手找准合谷穴的位置轻轻按压揉捏着。
那日韦大夫来府上给程琉青看了病就曾告诉过他,程琉青身子骨弱心神不宁,情绪波动太大很容易诱胸痹,除此之外头痛晕厥也得时常留意,因而还告诉了他几个其他缓解头痛的穴位,没想到今日真派上用场了。
程琉青被傅宴存蒙住了双眼,四感更加敏锐,他能感受到傅宴存握着他时的温度,手掌的热意包裹了他,将热意透过纵横的掌纹一并传了过来。
鼻头蓦然有些酸楚,程琉青飞快地眨了眨眼试着抑制住泪水,眼睫轻轻擦过傅宴存的掌心,就在眼泪快要落下时傅宴存的指尖抹过了他的眼角。
寂静无声下傅宴存沉稳平静的呼吸让程琉青有些难堪,思绪混沌数度想开口却都不知从何说起。
“孟云的话我没信。”
傅宴存的声音在屋内回响,程琉青屏住了呼吸静静地等着下文。
“已经从他的包袱里找出了有关鄢朝密文的纸张,他抄写的笔迹也与那些证据比对了,都证实了是他一个人写的。”傅宴存顿了顿,“只是那张写着南里渡的纸不是他的笔迹,还有人跟他联络。” 程琉青问,“那你要继续查下去吗?”
傅宴存没回答只是拿开了覆在程琉青眼睛上的手,在视线即将接触的前一秒移开了视线,盯着程琉青的手说道:“自然是要查,他们能找到孟云自然也能找到下一个人。”
“那些密文上面是什么?”
程琉青有些忐忑,他知道这些事是傅宴存的禁区,可他想起孟云从前是书院的夫子,按理应当最是深明大义之人,他实在想不通为何如今会做出这些通敌叛国的行径来。
傅宴存这才看了他一眼,将按揉着穴位地手也收了回来,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道:“这些事太过复杂,你不该知道。”
程琉青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他此刻倒是恍惚了,好像几日前他们的争吵从未生过,否则为什么傅宴存此时还是以一副为他考虑的口吻说出这样武断拒绝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