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万晋言简意赅,显然也是不放心沈悦裴一个人。
但沈悦裴看上去并不如何领情,她性子软,就连生气的时候也凶不起来,只是涨红了脸道:“我自己知道回去,你不要跟着我了。”
黎万晋看着她,闷声道:“我送你回去。”
两人僵持着,谁也不松口,沈悦裴像是真急了,作势要将手里的锦盒往不远处的湖里扔:“你再这样胡搅蛮缠的管着我,我往后再也不与你说话,更不收你东西了。”
这个‘威胁’听上去并不如何可怕,但黎万晋认真的考虑过沈悦裴的话,大概也觉得自己这样步步紧逼不好,片刻后松了口:“我不是要管你。”
说完,黎万晋后退了一步,大概是想让沈悦裴把半举起来的锦盒放下:“你别去找林瑜了。”
这话从不远处飘过来,把正准备拉着玉珠悄声离开的楚云娇重新勾住了。
上一世她嫁得早,对林瑜一见钟情后便满脑子都是要与他成婚的事,回宫里以后不管母后如何问,她都咬定了要嫁给林瑜,闹得人尽皆知,母后和父皇疼爱她,哥哥们更是帮着说话,全了她一见钟情的少女心思。
重生以后,楚云娇才知道因为自己一门心思扑在林瑜上,错过了多少生活中的细枝末节。
她甚至是第一次知道,黎万晋竟然对沈悦裴有这样的心思。
确认有黎万晋在沈悦裴不会发生危险后,楚云娇便准备重回之前的小道上去
回院子,刚要走,便听见黎万晋提起了林瑜的名字来。
楚云娇脚下的步子一顿,微微撇眉。
怎么还能扯上林瑜?
原本要走的,这下得留下来多听两句了。
玉珠转脸看楚云娇的神情,见她脸色一下严肃起来,轻声道:“公主,听墙角总归是不好的,咱们又不走了么?”
楚云娇抬手示意她安静,那边沈悦裴被戳穿心思后恼怒的声音清晰的传来:“黎万晋,你别太过分了,我……我与林公子就是寻常问候,遇着了说上几句话,跟你有什么干系。”
黎万晋看她这样子,有些失落的垂下眼帘,酝酿了好半响后,才轻叹了口气:“我怕你受伤。”
沈悦裴像是要哭了,声音都开始发起抖来:“你别再乱说了,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是……”
“林瑜的心思很大,不甘于林家从政却无实权,他的眼光放得很远,想要的东西很多,不是督察院御史能给的。”黎万晋显然没有要住口停下的意思,他的声音很沉稳,不是针对林瑜说些诋毁的话,反倒是冷静可观的同沈悦裴分析起了林瑜的心思和行为,“现下他同七公主亲切,揽下柿子树的事替七公主受罚,又由着七公主夜里去林中探险,已然将他的心事表现得很明显了,林瑜做得磊落,显然也没想给自己留多少后路……”
黎万晋的话没说完,被沈悦裴愤然推了一下,可惜沈悦裴的力气实在是太小了
,哪怕愤怒之下倾尽全力,也没能让黎万晋往后退半步,仅仅是让他的胳膊斜了斜。
黎万晋没再开口,握紧了拳头,他眸光深深看着沈悦裴,见她强忍泪水,还是心疼更多,立刻便低头认了错:“对不起。”
楚云娇站在树丛后,亦轻垂下眼帘。
在他们眼里,林瑜是‘行事磊落’的。
他把自己的‘野心’‘欲望’摆在台面上,像大多数血性男儿那般,想着要改变家族的命运,努力的再往上走走一步。
这不是可耻的,甚至值得黎万晋以如此平和的角度来诉说。
但没人知道他展现出来的野心和欲望远不止世人所以为的那么一点,冰山一角的磊落,也只是为了掩盖藏匿在深处不为人知的肮脏。
林家入官,说难听一点,就是买来的。
往上数两代人的时候,林家还只是做生意的,在南河一带越做越大,富可敌国,惊动了朝廷。
怕被朝廷整治,主动献了一半的家业给国库,当是买了个闲散官职来做,也从民商,成了官商。
经商敛财,林家很有门路,打开了官门之后,也出了林瑜和林子离父亲这样尚有些为官头脑的家主,二十年前林家正式领了光禄大夫的虚职进京,次年便兼领典宝一职,在全国各地甚至于邻国为国库收敛奇珍异宝,虽说没有什么实权,但在父皇跟前很吃得开,是以林家亦是抢手。
现下又有了林瑜和林子离这两个儿子,
皆是口碑极佳,颇具才能,只待两子科考高中,好名正言顺的谋个官职,一朝皇帝器重,便要飞黄腾达,这两年到林家说亲的媒人只多不少,但是一桩都没成,原因何在,黎万晋也算是说得很清楚了。
这些沈悦裴不见得不知道,诚如黎万晋所说,林瑜做得光明磊落,凡是有心留意一二,都能瞧出些端倪,更何况沈悦裴多多关注着林瑜,不会不知道他的眼睛和心思都在何处。
只是心中明白如何,不代表就能真的撇得一干二净,说断便断。
一旦心动了,就不是旁人说一两句就能轻易抽身的,不等到伤痕累累,尘埃落定,谁又真的肯轻易说自己甘心了呢,林瑜没有娶到公主之前,谁又能断定,自己与他不会是良配呢。
侥幸心理谁都是会有的。
就像楚云娇曾笃定,林瑜与她两心相悦,绝不会欺她害她,到头来,若非亲眼看见他手中的剑,身上的血,又怎敢相信,与她同床共枕之人,每日想着的,都是吃她的肉,喝她的血呢。
上一世成婚后,昔日儿时伙伴也都相继有了婚配,大家渐行渐远,奔走于自家后宅之中,更是没了什么感情和联络,就算偶尔有坐下来闲聊的时候,也拘谨着公主与臣妇的身份,再不如儿时相聚时候放得开了。
沈悦裴上一世看着她与林瑜成婚时的心情如何,楚云娇是不知道的,上一世她是否也爱慕林瑜,楚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