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母最近做的都是简时夏最喜欢吃的菜,赵牧青有时候在厨房帮忙,会发现对方在厨房角落偷偷抹泪。
“谢谢。”简时夏的话音分明没有半点力气,仿佛下一秒就会被窗外的一缕风统统吹散。
“时夏姐觉得累就不说话了,”赵牧青继续给简时夏喂食物,“吃饭吧。”
简时夏吃得很少,赵牧青下楼的时候捧着还剩一大半的饭菜。简时故早就等在楼下,见到赵牧青连忙凑上前:“她还是吃不下吗?这样下去……”
后面的字词谁都没说出口。简时故叹了口气:“辛苦你了。”
“没什么,是我自己要帮忙照顾时夏姐的。”赵牧青没交租金,自然能出力的地方都多出力,况且他与简时夏相处起来也很轻松。
这段时间他跟简时故两个人轮流看着简时夏,简母年纪大了,加上要管理超市,简时故就坚持让她休息。
过了两天再次轮到赵牧青,他像往常一样敲了敲简时夏的房间门,然后直接进入。简时夏难得清醒着,她朝着赵牧青笑了笑,动动手指示意对方凑近。
“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不是,”简时夏指了指边上维持她生命的仪器,“你有办法把它和我一起带出去吗?”
“你不能出去的,万一……”
“牧青,我不想一直在这个小房间里,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简时夏说的时候,声音不自觉地顿了顿,“我有一种预感……”
“时夏姐!”赵牧青连忙打断她,他的声音也像是强行从喉咙里挤出来似的,“不要再说了。”
“时故肯定不会同意的,你就偷偷带我出去一次吧?就这一次。”简时夏面上还是尽力维持着温和的笑容,就像赵牧青第一次在病房里见到她的时候那样。
赵牧青在原地沉默了很久,好不容易点了一下头。“好。想去哪里?”
“去山上吧,我想看日落。”
……
山上离屋子不太远,赵牧青特地找了一个包将仪器放在里面,还向邻居老奶奶借来一辆三轮车,他把简时夏、轮椅还有仪器一起放在后面,做好安全措施。
赵牧青的车开得很慢很慢,到山脚下的时候,夕阳光已经浇灌整个大地。
他将三轮车停好,背着简时夏一步一步上山。简时夏很轻,病痛早就让她比一年前更加瘦削。
“这么快就到了,”简时夏被放在一块大石头上,后背靠着一棵老树树干,她抬起头,看天上橙红色的太阳,“你知道吗,我以前总是来这里,幻想山的另一头是什么,外面的世界究竟和小县城有什么不一样。”
赵牧青替简时夏盖上毛毯,目光也落在天边的夕阳上。
“我好不容易才能离开这里,到东沅这样的大城市里生活,可惜我还没好好看它是什么样子,就不得不住进医院里。”
简时夏苦笑:“因为我考上了东沅市的大学,可是我再也没办法完成学业了。”
“时夏姐。”赵牧青轻拍了拍简时夏的肩膀,他没办法做什么,只能提供这样微不足道的安慰。
“我很想回到东沅,很想过原本属于我的生活,”简时夏顿了顿,“牧青,你能不能……告诉时故,让他带我回去。”
赵牧青听懂简时夏的言外之意,他想说你不会有机会回去,但到这个地步,他们谁都骗不了谁,不过是蹩脚的安慰。“好,我答应你。”
“你答应我两件事了,记得都要办到啊。”简时夏轻笑出声。
赵牧青说不出话,他开始沉默地掉眼泪。
夕阳穿透云层,平等地笼罩每一个人。赵牧青可以看见简时夏整个人都被沐浴在温暖的光里。
“我很想活下去,但不是像现在这样活着,”简时夏的声音越来越无力,“这段时间还好有时故,有妈妈,还有你。谢谢。”
赵牧青看着简时夏原本放在腿上的手,蓦然像被抽空力气一般滑落下来。
他立马冲到简时夏面前,蹲下身不停地呼唤对方的名字,可是她再也没有回答。
甚至没有动,连眼皮的颤动也没有,唯一在动的只有面上留下的泪珠。
“时夏姐,”赵牧青顿时泣不成声,“求你了,你醒醒,不要睡……”
赵牧青轻轻晃动简时夏的身体,对方仍然没有反应,掌心里却忽然掉出了什么。
赵牧青捡起来,发现是一张前往东沅市的高铁票。
空白的位置用黑笔写了一行字:
下次一定可以像鸟一样,飞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重回故地
赵牧青很快回过神来,拨打了急救电话,同时抓紧时间背着简时夏下山。简时夏身体太冷了,现在明明是烈日灼灼的夏季。
简时夏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没有任何生命体征。赵牧青没忍住在医院走廊里哭了起来,后来赶到的简时故以及简母也泪如决堤。
赵牧青展开自己的手掌,里面还躺着那张从简时夏身上掉下来的,前往东沅市的车票。简时故注意到他手里的东西,勉强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这是……”
“时夏姐的,”赵牧青将车票放在简时故掌心,“她想回东沅。”
“……”简时故很仔细地将车票叠好,小心翼翼地放进衣袋,“我知道了,谢谢你。”
简时夏的葬礼在几天后举行,赵牧青全程都跟着参加,直到亲眼看见简时夏被火化,装进小罐子里。
简时故提前订了回到东沅市的车票,出乎他意料的是,赵牧青居然主动问他买了哪一班车,表示自己也要买一张,跟着他一起回东沅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