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鬆開了眾人的手,跌跌撞撞地往後退。
突然,楊慧琴猩紅的眼瞪向離她最近的人:「林芳,你別忘了,在你最難的時候,我還給你吃過罐頭——」
被喊到名字的林芳直接低頭,並不去看楊慧琴。她上次收了朱露莎的錢,兩人替換了位置,那時候隊長便已經警告過她了,現在她哪敢觸隊長霉頭。
「韓彩萍!上次是你在朱露莎的鞋子裡放的蟑螂,你敢不敢承認?」
「你別胡說,我沒有。」韓彩萍慌張地辯解著,只是到底底氣不足。
「劉翠,你上回把水潑在了朱露莎的床上,你——」
「夠了!」朱芳婕大呵一聲。
「你走吧,除了不能再進宣傳隊,其他的行當你都可以做。」
撂下這話,朱芳婕頭也不回地就走了,其他人也趕緊跟上,只留楊慧琴一個人站在原地。
她此刻再不甘心,面對鐵了心要趕走她的朱芳婕和恨不得她趕緊走人的曾經的姐妹們,她也毫無辦法。
大巴車不管不顧地駛離了現場。
車裡,朱芳婕再度敲打了一下整個小隊。
「楊慧琴的下場你們也看見了,過去的一切,我都可以當作沒有發生……」
說到這裡,所有人都屏氣凝神。
「只是你們要知道,我們隊都是女同志,與其相互為難,搞一些不入流的小動作,不如把心思放到正道上,好好把自己的舞技提升起來,每個人都有做領舞的機會。」
早上起的又早又忙碌,經過剛剛那一遭,不少人都閉目養神甚至靠著車窗就睡著了,彭素濤甚至還打起了小呼嚕,可見是累狠了。
這時,前排傳來一陣稀嗦的對話。
「朱隊長也太狠心了,楊慧琴跳舞那麼好,說開就開了。」
「是啊,據說兩人認識十幾年了。說起來,楊姐對我還挺好的,可是我實在太害怕了,就朱隊長剛剛那個樣子,我根本不敢幫她說話。」
宋知時原本微闔的眼睛突然睜開。
「很過分嗎?」
前面竊竊私語的兩人一驚,臉頰立刻漲的通紅,想來是沒想到會被人抓包。
「你們知道什麼是過分嗎?縱容犯罪就是過分。」宋知時繼續道。
其中有個跟楊慧琴同寢的姑娘有些不服氣,想說點什麼卻被身邊的同伴制止了。
「宋同志,我們知道你跳的好,但楊姐被趕走,你就一點不內疚嗎?」
「內疚?我為什麼要內疚?」
宋知時凌厲的目光直視二人,一字一頓道:「她被趕走是因為她自己做錯了事,不是因為任何人,如果你們覺得是朱隊長處事不公,剛剛大家都醒著就應該提出來,而不是事後在這裡充好人。」
兩人那點小心思在此刻暴露無遺,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
「你們有沒有想過,如果她今天的行為沒有被發現,可能會導致一個女孩跳不了舞,永遠離開她熱愛的舞台呢?」
「再想想如果這個女孩就是你們自己呢?」
「又或者你們願意跟這樣的室友繼續相處下去?」
緊接著宋知時又問出直擊靈魂的三問,把面前的兩人說得搖搖欲墜。
朱露莎因為顧淮的事情還沒睡,所以宋知時這一番話她倒聽了個清楚,她倒真沒想到對方會為自己說話。
宋知時沒有理會她,自顧自地閉上眼。楊慧琴這樣的人,只是被開除真的算不錯了,以前大宅院裡也總有這樣的,自以為有點本事,便想著飛上枝頭的,又或者覺得人家軟弱可欺,就使勁欺負的,事發以後又哭著求饒,可如果真把人留下,那才是後患無窮,家宅不寧。
第42章下鄉
楊慧琴這事兒算是徹底解決了,雖然隊裡少了一座大山,但宋知時的心裡卻並沒快活多少。反而從心底里由衷地升起一股可悲之情。
也許是自己的出身太好,見識太過廣博吧。童年時,奶奶帶他看過不少來華演出的出名舞蹈團,死後又只身前往歐洲各國觀賞不同年代的歌劇和舞蹈。
他無法想像區區一個縣文工團舞蹈隊領舞的位置,居然能讓一個姑娘不顧前途跑去犯罪,這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對於楊慧琴們來說,經營好縣文工團的一畝三分地就是他們能到達的最高高度了,所以他們把縣文工團當成一生「奮鬥」的目標。
那他宋知時呢?也要一輩子待在這個小縣城嗎?
不行,不可以,他要回省城,他還沒考上大學。
他一定要出頭,為了宋家!為了親人!更是為了他自己!
可是他真的可以打破死亡的命運嗎?
想到前世自己準備回省城大展拳腳,卻遭遇車禍死在路上,那瞬間的撞擊帶來的痛感,五臟六腑仿佛都移位了一般,那種痛徹心扉的感覺好像又回來了。宋知時感覺自己快喘不上氣了,好像下一刻就要陷入死亡。
「啊,不要——」宋知時從睡夢中驚醒,這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而彭素濤半個身子正壓在他的胸口,難怪會感覺到胸悶,其他人也好好地坐在大巴車上。
宋知時一聲驚叫,吵醒了不少人。
他連連道歉,大家倒也沒計較,只以為他累倒了,紛紛送上自己的關心。
宋知時臉色發白,笑著解釋道:「我沒事,謝謝大家。」
回想起那個夢境,宋知時依然感覺心有餘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