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时不明白赵从为何要那样做,如今想来,他是在为她报仇,她下不了手的事,便由他来做。
他一向是个手段毒辣的人,登基后不久,先前与他争夺皇位的两个兄弟便接连死去,今生,仍旧如此。
“若是不想见她,咱们便回去。”赵从用手扫落她肩上的一点雪。
连草摇摇头,神色淡然:“毕竟姑侄一场,还是要去看看的,这次,可还是你动的手?”
“不是。”赵从转头:“本来是要动手的,可是这段日子光想着怎么将你接回宫,便没顾上她。”
连草点头,如今都这样了,赵从倒没必要说谎,“进去吧。”
云溪宫一应摆设如旧,只是相比几年前要萧瑟许多,宫人们见帝后进来,立即匍匐跪下。
连偀的寝殿中断断续续有哭声传出,赵从和连草踏入殿中,瞧见连偀面色发灰,披散着头发躺在床上,身上只盖着一床素色的棉被。
她显得分外憔悴,一点都看不出原先意气风发的样子。
似是察觉到有人来,连偀轻转眼球,慢慢瞥了一眼,随即笑道:“本宫当是谁原来是陛下和皇后来了啊”
自先皇驾崩后,她就像是被宫里的人给遗忘了,特别是连草,她连面都没有再见一次,前些日子,听说她与赵从闹了矛盾回娘家去了,她听了,心里竟不知为何有些高兴。
看,你们也不是如自己所想的那样恩爱,不是吗?
连草看着她面带嘲讽,气若游丝的模样,没说别的,只道:“爹爹和大哥哥马上就来。”
可是连偀听了这话,非但没有高兴,反倒拼命用被子捂住自己,闷声道:“我不要见他们,叫他们走走”
连草道:“贵太妃是觉得自己对不住连家,没脸见人了?”
“你胡说——”连偀咳嗽两声,又费力掀开被子,双手撑在床上,道:“我为连家殚精竭虑,付出一生,你懂什么?!”
若不是为了连家,她怎会抛弃青梅竹马的郎君进到这不见天日的宫里来?
将近二十年啊,这一生大半的时光都埋葬在这里了,到最后什么也没得到。
连家的荣耀,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她问自己,可是此时,她已经找不到答案。
因为她就要死了
连偀突然抬起头来,看着连草道:“二丫头,你能不能再,再叫我一生姑姑?就一次,再叫一次啊?”
她对待连草还是有感情的,毕竟她也曾在这孤寂的深宫里给过她些许慰藉。
连偀的贴身侍女绿蕊上前不住给连草磕头,头撞在地上,砰砰作响:“皇后娘娘,求您就应了吧,我们太妃她她快要不行了,求您可怜可怜她”
赵从扶住连草,使了个眼色,叫人将绿蕊拉开。
连草看着一脸期待的连偀,眼睛里闪过当年的点点滴滴,末了,仍只是淡淡的开口道:“爹爹和大哥哥一会儿便到,贵太妃且等着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