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康哈哈大笑,挪开眸子,点着任霁月半是说笑的同任老太爷道:“老爷子,您家的人生的当真好,看得我都羡慕嫉恨,想着老天爷是不是将天上的神仙都落到你府中了。”
任老爷子这么把年纪了,哪里不会不知他想些是什么,嘴上不说但心里终究不痛快。又假意留他吃通饭,未允便随他去了。
石榴被他那黏的恶心的目光看着,只觉得浑身难受,任老太爷瞧着她这张脸当下不痛快道:“怎么,人家救过你,这次来府里转转,你连人一个好脸色也看不清?”
石榴只觉得委屈。话是这么一茬,可他的目光太赤坦,火一样的焦灼着她,让她觉得不舒服。
一餐饭吃的如鲠在喉,等下了桌,石榴和丹桂提着灯笼闷闷的回房,任霁月却跟在后头。
树影婆娑,他喊了她又不说话,疑的丹桂打量他们好几次。
该怎么办呢?有些事情不能说破,一说破就是罪过,不说破又要伤害两个人。
石榴暗叹了口长气,故意支开丹桂:“我刚才在回春堂落了个东西,你替我去看看。”
丹桂疑惑的眨眼,一撇头看到任霁月沉沉的眸光,只觉得有什么微妙的情感在他们二人纠缠,当下便拔腿就跑。
石榴转过身,将灯笼随意搁在地上,晚上的春风有些凉,拂在眼睛上,倒是将那些迷糊的东西看的清了。
她先说话:“小叔叔。”
任霁月走过去,拳头紧了又松,替她身上的披风拢好。
二人靠的近,石榴可以感受到他鼻尖呼出滚热的气息,缠绵似得贴在她脸上,像滚了烛泪蒙在皮肤上那般难受。
任霁月将她披风拢好,便自己朝后退了一步,他呼出一口轻松的气,微微笑道:“石榴,我只是想同你说说话。”
石榴不知如何回他,只得沉默。
任霁月提起一口气,那些缠绵在他胸腹中难以启齿的感情滚了又生,他真想找个机会将它宣泄出口。
可如今倒是不敢了,当小娇客躺在乱坟岗里生死不明时,他觉得天都快塌了下来,他荒唐的觉得这是不是老天对他的报复?
惩罚他的贪心?
当宋仕廉替石榴缝合伤口的时候,好几次大夫都说她快断了气,任霁月那时便在佛堂里祈愿,只要石榴能活下来,他宁愿舍弃自己的前途、自己的执念,只要他能活下来。
后来他觉得,就算宋仕廉让他一命换一命便是愿意的。
这些话若是以前任霁月只觉得荒谬,他怎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爱她爱的如此深沉呢?
也许一部分是疼后辈那般怜惜她,还有一部分是同伴的感觉,最后一部分才是男女之情。
这些情感杂七杂八混在一起,只让任霁月觉得石榴独一无二。
她无需多好,自己就是喜欢。
掌心娇、心头宝,若是磕着碰着便如死了一般难受。
当然这些话必是不会同她说的,为何要让她平添烦恼?
春夜静静,隐约能听见小虫子的鸣叫声,端的让人心烦意乱。
任霁月垂下头,石榴看着他不知为何隐约想到他们在嘉福寺时的见面。明明是刚进门的外室子,脊背却挺得极直,背上像是镶着一柄戒尺一样。唇舌毒恶,对于自己刁难也毫不示弱丢回来。
可如今他低垂着头,敛着眉,顺从又温柔,无论她做什么,他都是一副宠溺。
这让石榴觉得不安,她时时想,小叔叔做错了什么,他其实什么也没做错,那是她做错了吗?也没有。
只能怪风月太多情,扰了尘埃。
好久,任霁月先起了话头,却让石榴心里一疼。
“伤口还疼吗?”
石榴摆了摆脑袋。
任霁月明明巧思善辩,可在她面前却如同一根呆木头。他默了好久,直到石榴站的膝盖都酸了,他才道:“对不起。”
“上次若不是我,大哥也不会打你,你也不会出那些事。”
石榴摇摇脑袋,“那真的不关你的事。”
朱今白要杀她怎么会是他的错。当自己这条命从阎王爷手里夺过来,石榴对于那刺客身份三缄其口,她不敢拿府里的人命来赌。
窝囊就窝囊吧,只要大家相安无事也便是很好了。
夜更深了,月影沉沉,任霁月终于鼓起勇气:“石榴,我知道有些事情不该说,也知道让你为难。若是这份感情你真的觉得难堪,你就当做不知道好不好?”
石榴对这样低微的话不知如何应答,却听他道:“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也不知这里头是亲人的感情多一点儿,还是男女之情多一点儿,可我想着若是我能攥在手里便是开心着的。可你不高兴,我便知道这份感情错了。”
他还有好多好多话要说,可只能到此为止了。
让她伤心,让她生乱,这份感情究竟还有什么意思?
把话说明,任霁月苦笑一声,紧紧地握着拳头掉头就走。
石榴忽然喊道:“小叔叔。”
任霁月顿下步子,他的手微微颤抖,殊不知这位娇客却赐给她一道温柔刀。
“小叔叔,无论怎的,你永远是我小叔叔。”
任霁月的心,瞬间碎了。
蜀州本就是天府之国,熬过寒冬,大地复苏,田里便生着一茬一茬的水稻,朱今白绞杀野匪后便驻扎在蜀州城里,虽然名头上还是个王爷,但在城民百姓的心里已是主子爷。
这日,朱今白刚回蜀州城的府邸里,从马上下来还没喝上口茶,小顺子就皱巴着一张脸,瞅了他好几次,才敢把话说利索了:“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