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说,石榴终究是懂了。自己得多傻,傻乎乎的以为他就是喜欢自己。原来不过是需要她背后的世家罢了。
若以后他还有需要借势,什么崔石榴、李石榴、红石榴都能接入宫里来。
见他沉默,朱今白接着道:“我知你一时半刻必然接受不过来,可你想想,世间的情爱哪里不会搀上利益?你便是不嫁我,随便嫁给别人还不是得回归现实重新考虑这些个儿?”
他不顾石榴的挣扎,强自拉她入怀,薄唇在她的鬓角处厮磨:“再说了,你在我的心中终究是不同的,我此生定不负你。”
石榴越听越觉得自己的心快死了。自己第一次对人动了心思,却被他摆在天平上一步步分析利益往来,那自己的真心呢,在他眼底到底值多少银子?
她也曾有过年少的幻想,想到一个少年郎,也许他不够成熟不够出色,但他会极尽所能,小心翼翼准备拜访的礼物,或是激动或是不安前去提亲。
但石榴想着,自己一定会偷偷躲在门后,心里会责怪他有些懦弱,却还会嗔怒责怪家人对他太过严厉。
而如今都如烟云一般去远了,她刚接触的爱情太过冰冷太过现实。
她鼓着一股劲儿提起气道:“王爷,恕我不能答应你。”
朱今白听她拒绝,脸上有些挂不住笑,努力了好几次,嘴角的笑容终是提不起来了。
“为何?”
“梅林任家自开朝以来便是纯臣,不参与皇室内斗,如今王爷要我嫁予你,便是要借梅林任家的势替您开创先河,这有违组训,若我答应便是不孝;且任家太爷本是废太子太傅,皇上厚德,非但不怪罪太爷还一直礼遇有加,如今梅林任家背主投君,则是不义。石榴无能,既不能为梅林任家建功立业,却也绝不做不孝不义的子孙使梅林任家抹黑。”
她暗自隐下心口的疼痛,决绝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朱今白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怀抱,愣了下,冷着脸背着手道:“倒是我从头到尾看轻了你,原以为女儿家都是情爱大过天,却不知还有你这般为世家考虑的人。”
石榴努力的睁大眼,想把眼底涌出来的泪水给憋下去。可终究忍不住,提起胳膊狠狠的抹了抹眼皮,一会儿就成了红眼狗。
朱今白的心像是被蚂蚁咬了似得,蚀骨的痛,他痛苦的转过身道:“你冷静下来认为我娶你只为你背后的世家,可我问你整个顺天府再没有比你们梅林任家根基更深的世家了么?我对你好,你看不到,只认为我对你别有用心。若真的如此,我何不如你表哥那般用些下作的方子占了你身子?我怜你疼你在你眼中不过永远是个阴险小人罢了。”
石榴心里一窒,眼泪更是如泉水一样涌出来。
朱今白听到身后压制的啜泣,闭着眼板着脸问道:“石榴,我天生倨傲,尤要脸面,如今你虽然将我的体面伤害尽了,我还是想最后问你一次,你当真不愿嫁我?”
石榴忍住泪,咬牙摇头。
“好好好。”朱今白一连道三个好字,闭上眼将脸上的脆弱收拾殆尽,他最后道:“如此,以后我们便桥归桥,路归路,纵使以后你再遇见今夜在崔府里的事,我就算见了也当做没看见。”
石榴呼吸一顿,哑着嗓子说:“好。”
朱今白招手,那黑衣密探不知从何方跃了出来,驮着她便要走。
天牢里月光散淡,石榴在黑色中远去,朱今白也唯剩下一个小小的点。风声呼啸,她看着孤独寂寞的他,忽然拼劲全身的力气喊道:“朱今白。”
没有人回应她。
唯有月色寂寥的罩在那位郎艳独绝的男子身上。
也许有人后悔了,也许有人哭断了气,可有人最终还是知道,明日又是全然崭新的一天。
石榴不知道自己昨夜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躺在床上她闭上眼,脑海里不住的跳出那个人的身影。
他曾探扇浅笑,替她摘来木芙蓉,温柔的说道:“这里的木芙蓉一年开两季,一季含羞,一季荼蘼。”
那她的爱情呢,花期还不若这脆弱的木芙蓉,她的爱情才刚刚萌发新芽却被残忍斩断。
他也曾戏弄她,说要将她爪子剁了沾上鸡蛋炸了吃。
石榴的手阖着自己的眼,泪流了一夜。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他更讨厌更无聊更让人烦躁却无可奈何的人了。
才上眉头,却下心头。这般的感情到底怎样才能将它除尽?
梦里不知身是客,他是客,她也是客,在这场人间的世俗里,未来的及拥抱却去的远了。
天亮了,从东边到西边,天空布满乌黑的云,崔府仆人发现了崔少爷的尸体,一时之间人仰马翻,石榴红着眼睛出来,如大病初愈一般没有半点力气。
不知是哪里的唢呐开始吹起,风撩开重重白雾,惊起褐枯树梢上的黑鸦,黑扑扑的密布在天空。
石榴站在回廊,透过高高的屋脊望向那片压抑的天空,空中飘来飞雪,她伸手接过,凉入五指直扎人心。
今年顺天府的雪好像下的格外的多,对吧?
她松开手,融化的雪落在青色的石头上,如泪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有情皆孽
珊瑚涩
任霁月虽为任家的庶子,可大家都知道,任施章膝下唯一个女儿,以后梅林任家当家做主的还不是这位年轻的后生?
因此众人皆对他十分礼遇,端茶倒水奉为上座。任霁月觉得自己年龄甚轻,不敢借家世放肆,便推脱站在任老太爷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