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罢,他握着她的肩头缓缓拔出骨剑。
而后瘫软在地上。
雨落了下来,他躺在地上看着苍穹,凄惨的大笑,最后化成一抹黑色的烟尘在空中化去。
破月不敢置信的捂着自己的胸口,剧烈的疼痛让她有些不敢相信,手里的鲜血绵延不绝的流下,长庚颤抖的手捏着诀不停的为她止血。
可止不住,血一直流,她脸上的血色也越来越薄。
破月摸着长庚的脸,红色的鲜血擦过长庚白皙的脸庞:“长庚,我是不是,是不是要死了?”
长庚从来没有这么怕过,破月便是他的世界他的全部,要是她出了什么意外,他没有勇气活下去的。
他害怕,可他仍然强装镇定,佯做冷静的样子安慰道:“别怕,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有事,你信我,信我。”
破月从前听死在她刀下的亡魂说过,死亡来临的时候静悄悄的,你根本想不到它就在这么一个平凡的时刻来,可是这个时候你除了等待它夺去你的生命,你什么也不能做,唯一能感受到的便是生命的流逝。
破月紧紧地抱着长庚,什么话也说不出。长庚灌入破月体内的法力像是水流进破了洞的水缸里,他经历了这么多年的战斗,当然知道这是意味着什么,可他不敢想,也不愿意想。
被神明杀死的人在六界之中再无轮回的机会,嫦娥垂下眼帘,抚摸着手中的玉兔。她可怜他们,可除了可怜什么都不能做。
破月紧紧的抱着长庚,嘴里的鲜血好像要将身体里的血全部掏尽,她拉着长庚的手,声音带了哭腔:“长庚,我不想死,我还没和你过一辈子呢,我怎么能又抛下你一个人呢?”
长庚的唇一直都在颤抖,他的喉咙像堵了块铅一样。大家在三界之中都夸他抖机灵,会说话,可在此情此景下,他的嘴皮子功夫却被线牢牢的缝住,吃怕一开口便会将胸腔里的血吐出来。
破月还在等他救她呢,他会那么多的法术可在这紧要关头却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做。
他回身,看到嫦娥,拉过她的手求道:“你看看,你和他都是神,你来救她,啊!”
嫦娥任由她拉着,半垂下眼道:“神创万物,自然也能摧毁万物,被神杀死的人便是被整个世界抛弃,对不起,我帮不了你。”
神创万物!好一个神创万物。
他既然创造了万物,为何还有夺去万物的生命?
天道不公。
长庚仿佛入了魔障,周身纯正的仙气慢慢变得浑浊,额间也开始生了堕仙印。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天道不公,他诛天,地维不慈,他灭地。
任平生在魔王殿里守护着魔界子民的秩序,忽然听到虚无法天飞来一群黑鸦在魔王殿的上空盘旋,深远的钟声从阁楼响起。他听到身后有一个老臣颤抖道:“魔尊驾崩了——”
是谁,是谁在说话?
还在说这么可笑的笑话?不怕范水等会揍他人么?
范水,范水人呢?
任平生推开面前的人,冲出魔王殿,看到范水一脸凝重的走过来,他慌乱的跑去,捏着范水的衣襟,凶狠道:“是谁在以讹传讹?竟然不怕死的传魔尊已死的消息?”
范水知道任平生对破月的心意,魔尊死了,他和他一样难受,可人不总得要接受现实不是?
九重天的太白已经疯了,提着龙渊剑将东方既白削成碎末,可是能怎么样了?破月已然断了气,七魂六魄都化作烟尘散去。被神诛杀的人没有来生也没有转世,尊上彻底的没了。
任平生狠狠的推开他:“连你也骗我!”
范水一巴掌呼过去:“太白疯了连你也要跟着疯?任平生你打精神,若是魔尊知道她死后你一丝半点清明都没了不气的活过来抽你?何况魔尊已去,魔界人心不稳,天界知我们重创指不定会撕毁和平的条约攻打过来。任平生,你明不明白?”
哈,他明白什么,他要明白什么?
魔界没有她,哪能算他的家?
更何况,是她将他带回魔界的,难道也要被她抛弃在这么?
他回头,像是做出了某种决定,毅然道:“她在哪?”
“星宿宫。”
任平生取下腰中的折扇,化成长剑奔上九重天。
————
他本是一块石头,一块女娲补天的废石。
他的兄弟姐妹们都在神龙鼎里炼就,他窝在地上每天都害怕自己也会被烧毁的面目全非,所以他拼命的修炼逃离了那里。
他先去了人间,因为胆子小经常被人欺负,后来又差点被东方既白的剑砍死,好不容易逃了命躲在破庙里疗伤,却遇到了在他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她一身黑衣,从雨中走来,借着他的柴火,赐给他魔界最好的伤药。她的潇洒浑然天成,大大咧咧毫不避讳的同他讲自己的大报复。
他想,这样好的人若是没有人护着,吃了亏怎么办,那他就跟着去吧,索性他认识几个字替她出谋划策也是好的。
长庚抱着破月,下巴抵着她的脸颊,往日精神黑亮的眸子木的像刻上去的眼珠一样。
任平生走过来,静静的站在他身边,欲伸出手抚摸破月的脸,却又收回手,捏紧拳头。
“太白,你要发誓,这辈子这样的事不能再生第二次了。”
长庚根本不会理会他,如今他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破月就躺在他的怀里,睡着了。她只是睡得沉而已。
任平生设想过无数次,他这一生要怎么活才能有意义。
思来想去很久也得不到答案,如今事到临头,他却明白了。